悲哉小城母女！88萬宅在騙子家讀“軍?！?/h1>
2015-05-14 11:56呂飛鯨等
知音·上半月 2015年5期
呂飛鯨等
2015年2月，網上一條“為讓女兒讀軍校，羅山縣女教師被騙88萬自殺”的消息引發網友無盡猜測。每到高考季節，騙子總是層出不窮，騙術也不斷翻新，而本案奇特之處是受騙的高考女生居然躲在騙子家的居民樓里，一個人關在房間默讀了兩年“軍?！?，這等荒唐之事是如何發生的？它帶給我們怎樣的啟迪？隨著本刊記者深入采訪，真相的揭開令人不勝唏噓……
李少瓊1971年生，河南省羅山縣實驗小學數學教師。丈夫鄧強，1969年生，羅山一所中學物理教師。兩人1992年結婚?；楹蟮诙?，女兒鄧明珠（小珠）出生，夫妻倆更加勤扒苦干，逐漸積累資金近30萬元，定存后準備將來給女兒上大學備用。鄧明珠成績優異，2008年夏，考取羅山縣一高。
2009年暑假，李少瓊補課時，發現學生叢磊未來補習，就撥通了叢磊的爸爸叢剛的電話，得知叢磊去了叢剛在北京的外甥女李銀姍家去玩了。聽說叢剛外甥女婿黃勃剛在中央警衛團工作，她就有了“托叢剛把女兒送進軍?！钡南敕?。叢剛答應幫忙問問。
叢剛1965年生，就職于羅山縣市場發展服務中心。因叢剛好賭和熱衷于購買彩票，2002年，妻子和他離婚，兒子歸叢剛撫養。離婚后，叢剛帶著兒子經常在步行街“固始鵝塊”小吃店吃飯，漸漸取得店主陳樹山信任，除免除飯錢外，從2005年起，叢剛以入股承包羅山縣特殊教育學校工程、購買福利房等為由，先后從陳樹山手中騙取17萬元。叢剛用騙來的錢，購置了一輛二手汽車裝門面，企圖更大發展，這時，兒子的班主任李少瓊進入他的視野。
一周后，叢剛從北京回來，說外甥女婿黃勃剛答應幫鄧明珠上軍校。李少瓊就跟丈夫商量：考名校不如考軍校，軍校包分配，如果花錢能上軍校，則女兒的終生都有保障。為穩妥起見，二人又側面對叢剛摸了下底：叢剛家族在當地有錢有勢，二姐是縣人事局干部;叢剛大姐的女兒李銀姍高校畢業后進了北京電視臺當編導，外甥女婿黃勃剛（綽號剛子）軍校畢業后在北京做軍官，兩人結識了不少大人物。
2009年11月，李少瓊夫婦試探性地給叢剛3萬元問路費后，叢剛說，剛子（黃勃剛小名）回話說他有個山東戰友叫王成，負責北京軍區招生，事情能辦，不過得花不少錢?！吧賱t幾十萬，多則上百萬，事情辦成了，你姑娘終生有靠，辦不成我兒子還在你手上。我絕不會貪你的錢，到時會全部退還給你！”夫婦二人見叢剛言語懇切，決定再投些錢試水。
2010年初，叢剛告訴李少瓊母女說軍校的事已跑成了，上軍校要建軍籍、體檢，建檔案需要8張一寸、二寸的照片和8萬塊錢。這年5月，李少瓊又送6萬給叢剛做體檢打點等費用。6月，高二期末考試前夕，鄧明珠因病住院，錯過了高二下半學期的期末考試。因沒有成績，9月，高三開學，學校直接把她開了。鄧強急得直轉，最后設法把女兒送到楠桿高中插班。
2011年高考，鄧明珠差軍校錄取分數線近60分。李少瓊只得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隨后的征兵上。7月下旬，鄧明珠準備報名參兵，叢剛得知后，趕緊找到李少瓊，說：“王成托河南軍區的周司令，周司令找了老戰友、山東濟南軍區一所軍校的邱書記。邱書記已經答應：到時，讓該校招生負責人，破格把鄧明珠的檔案提走就行了！”李少瓊知道多了兩個環節，需要多付打點費，就問具體金額。叢剛說：“先拿十萬塊吧?！崩钌侪偡秩螌⒐灿?2萬元現金交到叢剛手里。至此，李少瓊家中30萬元積蓄全部花光。
10月，鄧明珠假裝接到了部隊通知離開家庭。鄧強想宴請親友，但李少瓊擔心張揚，有人會在網上舉報，鄧強遂放棄了請客念頭。他并不知道女兒搬去叢剛家，這只是李少瓊和叢剛合唱的緩兵計。
案發后，鄧明珠交代：“我媽說‘軍校的事快辦好了，辦好后就直接去上學，你要是呆在家里，你爸肯定又讓你去上高中，到時軍校辦好了，就走不成了?！钡绞碌?，母女倆仍未等到錄取通知書，李少瓊再次找叢剛詢問。叢剛打了一通電話后，說：“剛子本不愿攬下這事，硬是我撂話說，你不差錢，他才放開了跑。但這中間環節太多了，王成、周司令、邱書記，哪個環節不得花錢，更別說下邊的辦事員了。你送的30萬塊錢分攤在每個人頭上，多的幾萬塊錢，少的也就兩三千，擱在省城京城，也就是個煙酒錢！現在托關系上軍校，市場上都有明碼標價的?！崩钌侪偮牭脺喩肀?，試探道：“那小珠上這所軍校得多少錢??？”叢剛伸出八根手指！“80萬??？”見李少瓊面露絕望，叢剛同情地說：“這所軍校在11月初還要補錄一批！托關系的人太多了！這事你不要急，關鍵是錢要送到位！時間不是問題，小珠的這個專業是從研究生讀起的，這不算耽誤！”等到12月，叢剛終于告訴李少瓊：那所軍校最后補錄的一批結束了，只能等到第二年了！李少瓊聽得心里冰涼，但她已上了賊船，為了繼續瞞下去，她只能給丈夫發蒙蔽短信。鄧明珠交代：“我在那住了兩年多。平時每個星期，叢剛都教我媽把信息寫好，內容都是在部隊學習、生活很好，部隊作息時間安排等。我媽寫后叢剛審核，然后再讓我用手機給我爸發過去。從小到大，我都認為我媽說的對，我完全服從我媽的安排?！蹦概畟z配合默契，鄧強一直蒙在鼓里。
自鄧明珠宅在叢家后，叢剛就搬出去住賓館。家里平時只有鄧明珠和叢磊，有時鄧明珠幫叢磊輔導作業，有時二人一起玩游戲玩得不亦樂乎。李少瓊隔三岔五過來給他們做飯。但羅山是小縣城，熟人太多了，害怕被人發現，李少瓊嚴禁女兒出門。就這樣，轉眼又到了新一屆學子高考沖刺季節！李少瓊再次找到叢剛，叢剛的臉上寫滿懊惱：“小珠上軍?？墒且还P大錢，我一時也幫不上你。去年小珠的事雖沒辦成，但關系跑到了，你花了多少錢別人都有底。王成和周司令剛在北京開會，都覺得對不住你！剛子還是那句話：小珠的軍籍和專業已弄好，只等錢到位了?！钡侥娜ヅ?0萬呀？
轉眼間，2012新一屆高考生又歡天喜地上大學去了！李少瓊再次找到叢剛。此時，叢剛干勁沖天，稱他和老戰友們已籌集了800多萬元錢，再整個100來萬，就可以把羅山縣屠宰廠買下來了！這塊地位于縣城核心地段，買斷后轉手，就可以賺上一個億！叢剛說：“小珠不是沒打點費上軍校嗎？你要能幫我解決50萬，地皮轉手，我立馬付你250萬！”見李少瓊不信，叢剛說：“現在每年胡潤排行榜上排名前幾位的，有幾個不做房地產！”李少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可50萬就是打死我也弄不到??！”叢剛說：“你有那么多親戚和學生，一人湊一萬，上百萬也不難。最多周轉三四個月，你再把錢還給人家，付點高利息，白撿錢誰不愿意呢?！崩钌侪傆中膭恿?。
李少瓊的家族在當地是大戶，李少瓊同宗親戚有幾十號人，這些親戚大多經濟條件尚可，另外，她在學校一直是優秀班主任，為人誠信。她向他們承諾四分利，還款期為半年，從2012年10月至2013年4月，李少瓊先后向親友、同事、學生家長及銀行借款，共籌款25筆，共計51萬3千余元！李少瓊把這些錢全部交給叢剛，一心指望早日圓了女兒的軍校夢！在此期間，鄧強因見妻子整天跟叢剛在一起，越發懷疑兩人有曖昧關系，夫妻爭吵頻繁，感情日益寡淡，2012年底，兩人在羅山縣民政局辦理了離婚手續。從2013年4月底，李少瓊每天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叢剛詢問地皮買賣的進展，因無心上班，經常曠工，學校給她記大過處分。叢剛聽了李少瓊的訴苦電話后，稱地皮錢已湊夠了，手續正在辦理中，并給李少瓊打氣說：“那個班你上不上無所謂了，現在我外甥女到了國務院，剛子說了，到時把你調到國務院部委當干部，反正，你是本科，也夠格！”見叢剛話說得如此不容置疑，李少瓊終于松了口氣！到了2013年高考季，縣屠宰廠的地皮仍未申報下來，因沒錢送禮，女兒上軍校的事又成了泡影，李少瓊開始意識到叢剛的承諾都是騙局！但此時，她很難找到叢剛了！這年秋，叢磊考上初中，也離開了家，叢剛家中只剩下惶恐不安的李少瓊母女！更令李少瓊崩潰的是，國慶節后，那些債主拿著借條，開始找她討債！李少瓊賠盡笑臉，磕頭下跪，好不容易打發走一批人，緊接著，另一批人又登門了！其中最難纏的，要數堂姐方穎、黃明杰母子——因叢剛答應給堂姐的兒子改年齡、跑關系上國防科技大學研究生，但根本沒兌現，這對母子三天兩頭上門討要七萬塊血汗錢！2013年臘月二十九，方穎母子再次上門討債，并把李少瓊押到銀行柜員機前，還對李動了粗手之后，讓李寫下十萬元欠條！當晚，見母親被人打得半邊臉浮腫，鄧明珠和母親抱頭痛哭！當晚，李少瓊把自己被債主逼的境況，電告叢剛，讓他投案自首！叢剛稱，有個楊姓戰友，是鄭州市政府辦公室主任，答應借錢給他，他保證在2014年元宵節之前把50萬現金交到李少瓊手里！但正月初一，李少瓊再打叢剛電話，對方關機！從正月初二開始，債主們就絡繹不絕地登門逼債！原來，方穎母子見討債無望，就四處放風，稱李少瓊母女和叢剛是共同的犯罪團伙！這些錢都是債主們省吃儉用的血汗錢，群情洶涌！李少瓊無路可逃！2月21日上午，有債主要李少瓊把工資卡抵押給他，下午2點43分，又有債主命令她務必于下午3點把工資卡送去，不然去學校自殺！李少瓊害怕債主傷害女兒，就把女兒推進臥室里。下午3時，整宿沒睡的鄧明珠在臥室瞇著了，一覺醒來，她發現衛生間門角有電線，意識到不妙，就撞衛生間門，發現門被反鎖。她哭著撥通了小舅李強的電話。李強趕到后，踹開衛生間門，發現李少瓊已在衛生間的橫梁上吊自殺！李強報警！2014年5月初，叢剛在信陽被抓獲！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警方從他身上搜出兩張銀行卡，一張卡上有74元，另一張卡余額僅為1.61元??！直至案發，鄧強才知道前妻和上軍校的女兒鄧明珠一直住在叢剛家。鄧明珠終于從叢剛家搬離，回到父親身邊。
叢剛歸案后，對其詐騙李少瓊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稱其外甥女李銀姍、外甥女婿黃勃剛根本沒能力辦上軍校的事，他也從未對他們講過這事。他起初只是想騙錢還債，但李少瓊太容易騙了，后來他根本沒有辦法收手了！他先后虛構的在北京專門負責軍校招生的王成和鄭州市政府的楊主任，周司令和邱書記，確有其人，但他根本不認識，是在網上搜的。至于騙來的錢的去向，叢剛稱他多半購買了彩票，其余的錢賭博揮霍了。叢剛的朋友陳龍在詢問筆錄中亦稱，叢剛愛買彩票，他曾發現他家有幾紙箱刮過的彩票。
2014年12月中旬，羅山縣人民法院以詐騙罪，判處叢剛有期徒刑14年5個月。而本案另一名受害人陳樹山，目前身患癌癥，正在醫院舉債治療?。ǔ齾矂偼?，其余均為化名）
編輯/劉 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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