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的滋味

許祚祿

寫小說到底是個什么滋味？我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就讓我簡單說說我寫小說的歷程片段，個中滋味各自品味吧。

記得第一次寫小說的時候，是在初二的課堂上，當時的我剛接觸到小說這種文學體裁，覺得它特別有魔力。小說里刻畫的每一個故事人物都吸引著我，折磨著我，使我想入非非。為此，在老師布置了一篇命題作文后，我卻憑自己興趣寫了一篇命題外的小說。結果，我的那篇即興作文，被老師拿到班上痛批了一頓，讓我受到了全班同學的恥笑。

也許是我那顆年少的敏感而脆弱的心靈承受不住打擊，也許是年少時的意志還不夠堅定，使我對小說有了一種過分的狂熱和追求，這種狂熱和追求使我對其他事情失去了興趣。因此，小說不僅伴隨了我整個青少年時代，也使我走向了孤獨和偏執。后來很多年，我回味那段歲月時，我都是認為小說對我而言就是一種毒藥，而且毒性猛烈，使我中毒太深，使我不能自拔，不能自制。

后來陳忠實的一句話讓我驚醒，他說：“文學僅僅是一種興趣?！彼屛乙庾R到，小說并不是生活中的必需品，它只是人們茶余飯后的一種消遣，是不能把一門心思放在這里的，人活在世上還有許多事要做，許多責任要承擔。于是，我毅然與自己癡迷了多年的小說告別了，這一別就是二十多年，雖然這二十多年來，它也常常牽動著我的思緒，但我都控制住了，不去看不去寫，因為我深知過去中毒太深，受的傷害太重，我生怕一沾上它，就又會毒癮復發，欲罷不能。

直到一個偶然的變故又改變了我的想法。2014年的春節，我因故滯留在北京。除夕那天，我一個人走進了中山公園，坐在面對故宮城墻的長椅上，面對著護城河里厚厚的積冰，沉思了好久，我突然意識到我的精神世界隨著我的肉體四處奔波，忙忙碌碌地漂泊了許多年，仍是一無所有，一片空白，我深深地感到迷茫失落和惶惑。

于是，我又想起了我那激情洋溢的青春歲月，想起那無數個通宵伏案疾書的夜晚，那時的我雖然清貧，卻是活得那么自信快樂。我突然意識到，原來小說才是我精神的歸宿，是我精神的棲息地。

我又重新開始寫小說，只是沒有了年少時的那種沖動、功利和祈盼，而是出于一種反思，一種責任，一種愿望，一種人生沉淀后的爆發。

我重新開始體會小說中酸甜苦辣的不同滋味了，開始有了新的感悟。好的小說應該就是從生命中提煉出來的一杯純凈的礦泉水，它自然、真實、平淡、無奇，卻是人們每天不可缺少的。就好像一個經過長途跋涉的人，品嘗過各種口味的酒，喝慣了各色的飲料，最后發現最能解渴的還是一杯來自大地深處的的天然礦泉水。

于是，我就寫出了這部《子孫滿堂》。這個題材我本不想寫長，怕它的過于平淡不合現代人的口味，但我又始終無法忘懷正在遠離我們而去的那代中國人，他們歷經磨難，一路走來，延續了我們這個十三億多人的大家庭。我不想過多地去評價他們，我只敬仰，只能如實地寫出他們的原生態生活歷程。讓讀者們來評價，讓大家體味這篇小說的個中滋味吧。

（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