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開來的花

陳緒偉

幾年沒下過這樣一場雪，真可謂：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剛滿五歲的孫女，很好奇地拉著我的手，非要到龍崗公園去看雪景。一出門，孫女就問：“這是天上開來的花嗎？”我說：“你看是不是呢？”“是啊，是??！”孫女高興地跳著走著說著，天上開來的花就是多，把天都占滿了，把地都鋪白了。

走在風雪中盤繞的園林公路上，大朵大朵的雪花開在龍崗閣上，像后海的白塔；開在石雕的抱甕丈人上，似著裝鱗瓊的玉披；開在菩薩泉菩提古樹上，漾一腔童趣溫馨的笑意。

千步梯上的平臺，上尺厚的積雪，孫女在雪地上來回打滾，說比家里的海綿床還軟和，臉都凍紅了，嘴里還一個勁地“好玩好玩”；手也凍紅了，還大把大把地抓雪塊堆雪人，小嘴甜美的笑聲不斷。

雪人堆成了，孫女甩開我的手，蹦蹦跳跳朝前跑，沒等我喊出慢-點，她一個趴撲摔在雪地上，耳朵貼在剛落下的一片梧桐樹葉上，我趕忙去拉她，孫女兒用眼盯著我，手指豎在嘴上，沖著我“噓”了一口氣。我立刻停下腳步，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輕聲問：“果果，你在做什么？”“我聽到了雪花開放的聲音了。不信，爺爺你也趴下聽聽?！彼f。我隨身蹲下，把頭貼近孫女的耳邊?！奥牭搅藛?？”孫女神氣十足地小聲問?！盃敔斅牭搅??！蔽乙矅烂C認真地悄悄答。

梧桐樹邊是一片毛竹林，旋轉的雪花開在毛竹林中，似成蠶吞食桑葉，像秋雨紛紛飄灑，發出“沙沙沙”的聲音其實很大，只是來這里看雪景喧鬧的人多，掩蓋了雪花開放的靈性動感。于是，我干脆扶起孫女，拉著她的手朝龍崗山脊上走去，在那里尋找別樣的聲響。

山脊的步道兩邊，栽植了許多種常青樹，雪花開在不同的常青樹上，那聲音與毛竹林相比就大不同了，細微了許多，窸窸率率的。雪花開在“委員林”那片雄偉壯麗，葉厚光亮的廣玉蘭大葉子上，是“咝咝咝”的細微聲，似有似無；開在“狀元林”間植的雪松與香樟葉面上，是“刷刷刷”的細碎聲，有韻有律；開在路旁的石亭石碑上，是啥聲也聽不見，默默無語。

一路走過，孫女好奇地問：“怎么這葉子小的樹林雪花開放的聲大，葉子大的樹林雪花開放的聲小，那亭子和石頭上雪花開放的聲音一點也沒有呢？”孫女這突發奇想的提問，真把我給問愣了，略思后，也不管孫女聽得懂聽不懂，便指著天空說：“這雪花啊，就像人一樣，也是有靈性的喲！海納百川、為人正直、心胸寬闊的人就聽不到閑言碎語；心眼狹小、心思復雜、計較得失的人就常懷嘀嘀咕咕；無生命的物體就沒感覺，當然也沒回應哦！”呵呵，我白嘲地笑了，孫女傻愣地望著我說：“爺爺你在說啥呀，我一點也聽不懂??！”

五歲的孫女哪能聽得懂，我趕緊打岔說：“果果，果果，你看你看，雪花開在毛竹林上是一片片的，開在雪松上是一層層的，開在桂花樹上是一朵朵的，開在梅花上是一點點的，是不是啊，好不好看??！”“是啊，真好看！”孫女拍著手跳著答。我又說：“果果，你閉著眼聞聞，有香味嗎？”過了一會兒，孫女瞇著眼率真地說：“爺爺，我好像聞到有點香，這下雪的天比大霧的前幾天，氣味好聞多了，要是天天都下雪該多好??！”

孫女的天真童言，讓我想到：世上任何花開，沒有雪花開放得如此盛大；世上任何舞蹈，沒有雪花飛舞得如此圣潔。

雪落塵伏，空清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