顆粒歸倉

呂保軍

接到老父親打來的電話，田科長急匆匆地往鄉下趕。

年近七十的父親，身板還算硬朗，非要守在鄉下種那二畝地。田科長是個孝子，于是每年秋收時節，他都忙里偷閑趕回來幫忙。

這年，當田科長回來時，該忙的都忙完了，還有啥活兒可干呢？父親嗔責道：“挖田鼠洞呀！”

田科長無聲地笑了。少年時期，父親總會帶著他挖田鼠洞。他們先找那些磨得光溜溜的鼠洞來挖，挖不了多深就會出現好幾個岔洞，每個洞都有塞得滿滿實實的花生。把這些花生全部扒拉出來能裝一編織袋！一晌挖兩三個這樣的田鼠洞，也是不小的收獲。

父親扛起背簍和鐵鍬，要親自陪他下地。6歲的小侄兒跑來，湊熱鬧似的非要跟上。

一個鼠洞才挖到一半，田科長就已汗如雨下。父親指點著說，你看這個鼠洞，挖到最后指不定能挖出多少東西來，可見鼠輩當中，也有光糟蹋糧食不干活兒的家伙呀。

父親話里有話，田科長哪能聽不出弦外之音？他忽然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父親堅持讓他每年都回鄉參加勞動，是擔心兒子變成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大懶蟲呀！

顆粒歸倉，是勤儉了一輩子的老父親掛在嘴邊的口頭禪。他安慰父親說：“爹，你就放心吧，咱今天把田鼠洞里的花生都刨出來，保證讓它顆粒歸倉?！?/p>

可是，父親長嘆一聲，顆粒歸倉就保險了嗎？

田科長一怔。父親將6歲的孫兒叫到跟前，問他：“爺爺前些天教你的那首詩，還記得嗎？背一遍給你二叔聽聽?！?/p>

小侄兒高聲背誦：“官倉鼠，大如斗，見人開倉亦不走。健兒無糧百姓饑，誰遣朝朝入君口！”

田科長猛回頭，突然悟出父親召自己回鄉的真正用意，臉刷地一下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