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中不散的過客

陳揚揚

“唉！”下筆時竟是重重的一嘆。我不知應如何去講述外婆，這重重的一嘆讓我握筆的手都帶上了些顫抖。

外婆，只是農村中極普通的婦女，不過，我感覺在她身上既有北方女子的豪爽，又帶上了些南方女子的體貼?？删褪沁@樣的一位女子，命運卻帶給她太多的坎坷，太多的苦痛。

外婆年少時過得很是清貧。那個年代，大抵也只能如此吧，編草席、織竹帽、做掛面……幾乎每樣外婆都做過。少時的勞累使得后來的她對子女是百般地縱容及寵愛。她遇到我外公，是在那如花的年紀。似乎所有老套的故事都有這樣平凡且又瑣碎的橋段。我的外公也是苦過來的孩子，他倆的溝通自然是不成問題，不過脾氣卻是大相徑庭。世間的男子似乎都是一個性子：總是以為在家自己就是天王老子，而這樣的人總是給生活及家人帶來了不幸——反正他們總是吵吵鬧鬧的。直到他們第一個女兒出生時，外公的際遇總算是好點了。憑著多年的努力工作，外公成為了廠里的車間主任，外婆也終于可以享受好日子了。那段時光應是外婆最值得留念的。

老天常常喜歡惡作劇，出其不意地捉弄你一下，這似乎是它的拿手好戲。隨著工廠體制的改革和當時經濟的震蕩，外公所在的那家工廠破產了，一家人也就失去了唯一的經濟來源。外公只能變賣了房產搬回到老家。經歷了打擊，外公消沉了許多，身子骨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硬朗。就在這樣的時刻，外婆撐起了這個家。女人似乎在各種角色轉換中顯得游刃有余，這都是因為愛與責任。

我是打小跟外婆長大的，長時間地跟外婆住在一起，與外婆的情分自是比其他表兄妹要濃烈了許多。印象中，外婆的手是一雙具有魔力的手。她會做很多好吃的食物，甚至是港式甜點她也都能做得出來。我小時的甜蜜，都是外婆的雙手營造出來的。我吃得開心，外婆比我更開心，似乎看我吃東西是她最大的享受。記得一個雨雪不止的冬夜，外婆有風濕病，一到冷天、雨雪天，關節便疼痛難止?？删褪沁@樣，外婆仍吃力地爬上四層，笑著問我要不要吃宵夜。我看著外婆的笑臉，想都不想便揮一揮手，送上一個大大的笑臉：“外婆，我要吃！我太想吃您做的面了?！笨粗业男θ?，外婆欣喜十分：“好，好，好！外婆這就給你煮去?！闭f完便顫顫巍巍地下了樓。那時，我哪知道做面的工藝有多復雜，只想著吃美味不顧外婆那勞累的身體?，F在想想真是羞愧不已。

年前外婆到縣上添置新年用品。那天中午特別適宜出行，因為小表弟尚小，外婆必須把他帶在身邊。小表弟實在是頑皮極了，看到外婆吃力地哄著小表弟，我有種想要流淚的沖動。人們只說六月的天就像是個變臉的娃娃，誰曾曉得十二月的天也是這樣，說變就變。中午還是晴空萬里，陽光耀眼，可到了傍晚突然大風肆虐，深冬的冷風像極了利刃，直往你心里刮去。舅舅有事需去辦理，外婆只得在街口等著。天太冷了，小表弟不停地鬧騰著，外婆又是著急又是無奈。等了許久，可舅舅卻遲遲不來，一旁的母親不耐煩地一遍遍打電話催促，外婆只是說：“再等等，再等等吧！他有事呢?！笔前?！再等等吧，這大概是一位母親最執著的等待了。終于，舅舅來了，接過外婆手中的袋子，笑著與我們道別。坐在母親的身后，我回頭與外婆揮手再見。大風吹動外婆那蒼蒼白發，顯得極是孤寂，唯有外婆那抹熟悉的笑容印在了冬天的這一夜空。

只是，只是外婆已經如此老了，上天給了她太多的辛酸與苦楚。許多事情，我們小輩人是無法理解的，但不管如何，外婆是我心中最溫暖的陽光。她默默無聞，沒有什么豐功偉績，甚至她大字不識一個，可是她讓我內心一片溫暖。不過，我必須承認外婆并不是我生命中全部，她或許只是我生命旅途中的一位極其重要的過客罷了。在有限的生命中，沒有人會是另一個人生命的全部，正如在列車上，我們會遇見形形色色的旅人，而這些人會在你的心中留下或深或淺的印跡，但最終各奔東西。我們都有自己的方向與路途，所有的人都是他人的過客，只是外婆應該是我時光里不散的那一位。

外婆，你就讓我用一生的時間去描摹您，去讀懂您吧！

（指導老師：朱 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