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與他的影子

◎李蘇章

阿爸與他的影子

◎李蘇章

小時候，特別羨慕別人的阿爸。別人的阿爸天天在家，如果跟小伙伴有一點糾紛，他就會說“我叫我阿爸來”，很讓人無奈。因為我的阿爸常年不在家，他在縣城工作，而我家住在一個山區小鎮，離縣城有六十里山路，去縣城要走上整整一天。

每月的月底，阿爸才會回來，住上四五天，然后又走了。

盡管如此，但我還是希望我的阿爸待在家里，陪伴著我們。

如果外面響起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還拖著一陣長長的“咳”聲，我就知道阿爸回來了。

阿爸的笑容總是那么甜美，他摸著我的小腦袋，笑著，我則愉快地摸他的口袋，總會從中掏出各種顏色的糖果。我以為世上最好吃的就是糖果了，那么的香甜，那么的讓人回味無窮。

美好的日子總是那么的短暫，阿爸轉眼間又要走了。我舍不得阿爸走，可我知道阿爸不能不走。阿爸走的時候，我就會流眼淚，就會跟在他后面走， 阿爸走一段，我跟一段，他趕我，我會往回走，阿爸轉身的時候，我又會跟上去，來來回回，我們二人就這樣在路上來回奔走。

無奈之下，阿爸會招招手。我知道，我非常期待的時刻來到了。

阿爸從口袋中摸出了兩毛錢，花綠綠的兩毛錢在風中飄動。

錢真是美妙的東西。我立刻想到了糖，香甜無比的糖，兩毛錢可以買二十粒糖，可以吃上一個月。我們對這些珍貴的東西，不像大人那樣，一口就吃掉，多浪費啊。

一天，鄰居小毛用父親給的五分錢買了一個面包，整整吃了一天。準確地說不是吃，而是含，每次小心翼翼從面包上弄下一片小指甲大小的面包屑，放在嘴上陶醉地含著，含著，頭微微地向上仰著，然后再慢慢地咽下去，等上一會兒，再長長地吐出一口粗氣，粗氣中往往會飄來股濃濃的麥香味，讓人欲罷不能。我圍繞小毛整整轉了一天，一片比小指甲還小的面包屑也沒有吃上，當然，他可以讓我聞聞他的面包氣味，可有什么用呢，不聞還好，一聞我直想流淚，這個麥香味為什么不是我的啊。

現在我有了兩毛錢，我想可以讓小毛聞聞我的糖香味了。

(2)產品組合，提高性價比。采用“民宿+”的模式，將住宿與其他旅游產品組合銷售，提升民宿綜合性能和性價比。對于以休閑娛樂出行的散客，對廬山當地特色美食、本土特產商品等會更感興趣，民宿經營者可以推出“民宿+購物”，經營者根據入住游客不同的口味偏好，進行個性化推薦，或是根據游客對特產的不同需求，引導游客進行相關產品的購買。針對團隊出行或是商務休閑的游客，可能會有對于小型聚會場所或是活動項目的需求，可以推出“民宿+游樂”，提供廬山云霧茶采摘項目或是農家野炊、燒烤項目，不僅能帶給游客特色體驗，在游客進行綜合消費的過程中，還能讓他們感受到廬山民宿的高性價比。

有了這念頭，我對阿爸的思念就減輕了許多。我認真地對阿爸說：“阿爸，你去吧，我不跟了?！?/p>

阿爸走了，我真的實踐了自己的諾言，當然，我會站在原處看著阿爸的背影，直到他由大變小，慢慢地消失在天際邊。

從此以后，阿爸每次回來，我就會跟著，每次阿爸都會給我兩毛錢。收到錢，我會認真地對阿爸說：“阿爸，你去吧，我不跟了?！?/p>

這個約定，阿爸從未違反過，可有一天，阿爸違反了，走的時候竟沒給錢，這怎么行啊。我與小毛約好了，他要聞我的糖香味呢。

驚聞阿爸走了，我頭頂上頓時響起了一陣炸雷，我倏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奔向大河。這次，阿爸沒有從陸地上走，他上了一條船，從水上走。

我跌跌撞撞，披頭散發：“阿爸呀——阿爸呀——，你等等我，我要跟你走啊?！蔽铱拗?，喊著，阿爸只是不停地揮手，示意讓我回家。阿爸，你讓我如何回啊，花綠綠的兩毛錢呢？

此時正值隆冬季節，天上下著鵝毛大雪，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積雪，我連滾帶爬，撲通一聲，跳進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阿爸急了，衣服也沒有脫，也跳進了河里。他生怕我會被河水淹死，其實，阿爸多慮了，我的水性很好，從河頭游到河尾沒有任何問題。盡管如此，阿爸還是緊緊抓住我，帶我游回河岸。

由于我的任性，這天阿爸沒有走。阿爸雖然沒有走，但沒有責怪我，第二天，阿爸走了，走的時候，他給我留下了兩毛錢。聞著帶著阿爸身上味道的兩毛錢，我說不清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后來，我等了一個月阿爸沒有回來，第二個月阿爸還是沒有回來，第三個月阿爸終于回來了，但我知道阿爸出事了。

阿媽遇到一個不認識的人，說是衡陽的。衡陽是阿媽的老家。突然遇到了老鄉，阿媽濃濃的鄉情奔涌而出，認不認識不要緊，只要是老鄉就行。阿媽很高興，介紹他去投奔阿爸。阿爸看到是阿媽介紹來的，很熱情地安排他吃安排他住。誰知這人竟起了歹心，半夜時分，悄悄起來把阿爸的錢全部拿跑了，一百多塊呵，就這樣拿跑了，阿爸氣得吃不下飯，我也心如刀絞。

一百多塊，可以買多少糖啊。聽到這消息，真是晴天霹靂。這個壞蛋，我抓到他，一定要把他殺了。后來聽說壞蛋真的抓住了，在衡陽落的網，但錢花光了。

看到阿爸憂郁的臉，我很是心疼，可我沒有任何辦法。

阿爸要走了。走的時候，阿爸掏出了兩毛錢。這次，我不敢要了，我說：“阿爸，我不要，你留下吃飯吧?！?/p>

我知道阿爸每月只會給自己留下十五塊，包括一個月的飯錢、煙錢、衣服錢。阿爸單位每頓飯要兩毛，一天要六毛，一個月要十八塊，還有三塊錢從哪里來呢？阿爸只好餓著肚子，不吃飯，阿爸的生活其實很清苦。

阿爸摸著我的小腦袋，說：“阿爸有錢，你不要擔心?！闭f完，還是留下了兩毛錢。阿爸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他不想讓我失望。阿爸就是這樣，心里裝著我們，讓我們一天天愉快地長大。

后來， 阿爸老了，走不動了，我們一個個先后離開了阿爸，去了更遠的地方。每次回家臨走的時候，阿爸總要把我送出村子很遠，然后久久地站立在那里，看著我的身影漸漸地由大變小，最后消失。他踮起腳尖不停地張望，手臂卻還在半空揮舞許久許久。

其實，父親患有嚴重的心臟病?？擅看螁査臅r候，他總是說：“我很好，什么病都沒有，安心工作吧?！笨墒?，一天深夜，他卻靜靜地離開了我們。

現在，阿爸離開我們有四年了。昨天，在夢中，阿爸又從口袋中摸出了兩毛錢給我。

（責任編輯 高生榮）

作者簡介：李蘇章，1964年出生，湖南省茶陵縣人。湖南省作家協會會員，自由撰稿人，供職于中建五局一公司，歷任黨委工作部部長、辦公室主任等職。在全國各級報刊發表作品300多萬字，部分作品獲全國大獎，著有《婚姻啟示錄》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