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情歌（外二首）

林 虹/著

在平坦屯聽《三姑記》

越往后的歲月越薄

薄涼和少

這只是我的個人感傷

然而有光和火焰

有人間的煙火

從木房的窗里飄出

還有悠揚的侗戲

在清脆的琵琶聲里

訴說一場愛情

或是俗世里的溫暖

當我推門而入

我看見這溫馨的場景

火塘邊

一群老人安靜地坐著

聽一曲《三姑記》

黑色的布衣和帽子

深陷的皺紋和脫落的牙齒

浸滿木柴的煙火

他們朝我微笑

安詳，溫和

有風從木窗吹進來

灰燼飄起又落下

落到黑衣上

他們不言不語

侗戲里唱歌的男人和女人

是否是三姑和三姑丈

他們無法和我說出

他們說出的

只是和我微笑

和我一起靜靜地聽一曲

《三姑記》

他們和我說出的

是眼神里的從容和穩妥

是火映照的光和暖

是笑容里散發的安逸和富足

是他們輕輕拍落灰燼的

坦然和靜默

是他們望著木窗外

平坦屯熱鬧的春天

是春天里

他們從前的青春和愛

一條酸魚的愛情

一把鹽讓它的青春

停留在十年前的下午

它記得門前的鼓樓

百家宴、蘆笙、琵琶

侗家的米酒、油茶

屋后的桃花、李花

敲鑼人的聲音

補鍋匠的敲打聲

唱侗歌的那個女人

眉毛精氣有神

她的手靈巧地將它

放入一個瓦壇里

這是它命運的一種

作為林溪河的一條魚

它知道相見歡

也知道長別離

更知道河流的旋渦和流向

它坦然接受不同的命運

坦然地聽一曲侗歌

《十二月情歌》呀

讓它流過的淚

浸濕十年的歲月

當記憶再次被打開

酸和咸，咸和酸

它曾低低哭泣

滾燙的炭火開始拷問

它的淚水早已和那把鹽

互為一體

侗歌依舊呀呀流傳

林溪水依舊靜靜流淌

那條它曾愛過的花尾魚

去了哪里

那個女人發福了，有了白發

它和解了生活的怨和悲傷

它羞澀地向火說出了

它的愛和想念

十二月情歌①《十二月情歌》是一首侗族歌曲

只要你在

十二個月的每一天

都是好的

你的手撥動著琵琶

就如同撥動我的心弦

一下一下

歡快又憂傷

歌聲讓我感動

從一月唱到十二月

從一塊手帕唱到火爐

從一個眼神唱到想念

從一只襪子唱到一只皮箱

……

生活里的煙火

每一樣都具體到物件

這樣的愛情才是穩妥的

你若不離我便不棄

一月和你回家過年

二月我們圍爐暖酒

三月上山采茶

四月耕田播種

五月看禾苗青青

六月去吃百家宴

七月稻谷金黃

八月門前的桂花開了

九月收棉花

十月孩子出生了

十一月滿滿的，全是孩子

十二月儲存冬天的食物

四季又開始輪回

只要你在

十二個月都是幸福的

只要你在

十二個月便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