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委會副主任的權力“再編輯”

文__金科平

管委會副主任的權力“再編輯”

文__金科平

馮海根

馮海根受審現場

2014年7月10日，浙江省新昌縣人民法院對馮海根受賄案做出判決，紹興袍江經濟技術開發區管理委員會原副主任、黨工委原委員馮海根在履行公職的過程中，為他人謀取利益，多次收受賄賂共計人民幣132萬元、港幣8萬元，判處有期徒刑11年，并處沒收財產15萬元。馮海根是土生土長的紹興人，經歷了從農民到副處級領導干部再到階下囚的人生轉折，這一切對于身陷囹圄的馮海根而言，就好像是做了一個不長不短的夢。

也算是 “能吏”

1983年時，馮海根還是一名年輕的村干部，這一年，他被紹興縣（現為紹興市柯橋區）馬山鎮招聘為會計輔導員，正式成為一名國家工作人員。經過短短不到4年時間，年僅27歲的他就成為馬山鎮鎮長。紹興縣的鄉鎮行政區劃多有調整，他先后擔任多個鄉鎮的主要領導職務。在2000年前后，他進入了紹興袍江管委會的招商局和經發局等部門工作，2006年，擔任管委會副主任職務。

馮海根的第一筆大額受賄是在1996年，其擔任紹興縣孫端鎮鎮長期間，工程商汪某承建了位于該鎮轄區內的紹興縣第一箱板紙廠的工程，這是一家集體企業，在工程款遲遲無法結算的情況下，汪某找到時任鎮長的馮海根討要工程款。馮海根幫汪某出了個主意，讓汪某先擔任這家集體企業的廠長，再將該廠轉制給汪某，用這個方案解決工程款問題。在馮海根的“幫助”下，汪某的經營頗有起色，企業的凈資產有了一些增加。在箱板紙廠轉制的過程中，馮海根將該企業認定為效益不好的企業，確定為零資產，轉制給了汪某。轉制后，該廠稅收仍舊享受福利企業免稅以及土地租金優惠等政策，汪某對此非常感激，分3次送給馮海根20萬元現金，在當時，對于一個基層干部來說，可謂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馮海根也算是一名敢干事、會干事的“能吏”，在袍江管委會任職期間，他的才能得到了展現。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許多企業在經營上遇到了困難，位于袍江開發區的浙江澤恩控股集團有限公司因信貸擔保問題，資產被套牢，該公司董事長洪某求助當地政府，袍江管委會成立了以馮海根為組長的“澤恩解困工作組”。在馮海根的運籌下，該工作組通過各種措施幫助澤恩集團剝離了巨額不良資產、清償企業債務，特別是其中一筆4000萬元左右的銀行債務被轉移，雖然澤恩集團最后還是宣布破產，但整個處理過程非常平穩，也使洪某免受刑責之虞，洪某對此非常感激。

馮海根的犯罪行為主要發生在擔任袍江管委會副主任之后。他長期分管商貿三產局（汽車城開發辦），作為分管領導對紹興中國汽車城開發過程中所有項目的土地拆遷、落戶選址、資格審查、意向書簽訂、土地拍賣、出讓協議等具體事項進行把關。馮海根對汽車城建設總流露出某種自豪之情：“汽車城是我負責的，是我一手建設的，作為汽車城的規劃者、管理者和服務者，我們做好各項服務，為車商、市民搭建起一個關于車的平臺。我們要把紹興中國汽車城建設成為長三角有影響，浙東地區規模最大、品牌最多、服務最優、環境形象最佳的汽車綜合市場?！比欢?，在這些豪言壯語背后，馮海根又是如何踐行自己“諾言”的呢？

“拿點好處無所謂”

長期的鄉鎮一把手任職經歷，使得馮海根干事比較有魄力，甚至顯得有些專斷，這種辦事作風讓馮海根在袍江部分企業老總中贏得了良好的“口碑”，一些企業老總很愿意找馮海根“排憂解難”。

2009年，袍江管委會推出了G3-3地塊，當時，某企業老總金某和另一企業老總沈某同時爭奪該地塊。沈某先與袍江管委會簽訂了落戶意向，按照袍江管委會的要求，必須由先簽訂落戶意向的公司來摘牌這塊土地。為此，金某找到了馮海根，希望由其出面叫沈某退出競爭，馮海根答應幫忙。在馮海根的“斡旋”下，金某和沈某兩人簽訂了一份協議：誰先拿下一汽大眾的品牌授權，該土地就歸誰。

最后，沈某獲得了這塊土地的使用權，然而金某卻先拿到了一汽大眾的品牌授權，盡管簽訂了那份“江湖協議”，但兩人都想獲得該地塊。金某找沈某要求履行“協議”未果，只得再次請馮海根做沈某的工作。在馮的“協調”下，金某以拿出一定的補償款為條件，以股權轉讓的形式從沈某手中取得該地塊的土地使用權。為此，沈某先后給馮海根送上10多萬元的財物表示謝意。

馮海根在悔過書中寫道：“我在擔任領導職務后，沒有好好珍惜，不嚴格要求自己，反而認為現在社會禮尚往來，給人幫助，拿點好處無所謂?！闭沁@種“拿點好處無所謂”的麻痹大意，讓馮海根越陷越深。

2009年，袍江福祿島養老中心老板王某看中了袍江某村的一塊土地準備開辦養老院，但該地塊是基本農田，需要先變更為一般農田，再變更為建設用地才能開發。王某與馮海根在多年前就已經認識，很快就簽訂了落戶協議，但這塊地用了兩年才轉為建設用地，又因“三通一平”中的一座橋沒建好，無法掛牌。

為此，王某送了一尊純金打造的鼎給馮海根。馮海根就讓王某自己去造橋，費用從應繳納的土地款中扣除。這塊土地未拍先定，就這樣被王某順利地獲得了使用權。

袍江開發區設立之初，國家的土地政策還較為寬松，那時候是求著人家來買土地，沒過幾年，國家用地政策變得嚴格，袍江的土地變成了“金娃娃”。日久天長，馮海根也開始主動地在“金娃娃”身上找發財機會。

單某和俞某是港越汽車銷售公司的投資人，2010年年初，他們看中了地理位置非常優越的G2-6地塊，該地塊是袍江開發區管委會為保時捷、路虎等大品牌特意預留的。兩人通過馮海根的“幫忙”，由袍江開發區商貿三產局向國土局出具證明，以港越公司的名義報名參加了G2-6地塊的拍賣，順利地以底價拍得該地塊。當年年底，馮海根告訴他們，保時捷品牌要落戶袍江，看中G2-6地塊。俞某和雷某以港越公司股權轉讓的形式將該地塊賣出，轉手獲利1500多萬元。當然，事后少不了馮海根的好處。

菲律賓華僑許某在袍江進行投資考察時與馮海根相識，生產紡織服裝的寶豐公司落戶袍江后，由于許某長期在外國生活、工作，對我國企業生產經營方面的法律政策及社會環境都不是很熟悉。許某每當碰到權證辦理、環保、電力、稅收、經濟糾紛等問題，都會找馮海根訴苦，并邀請馮的妻子到自己創辦的寶豐公司上班。在馮海根出面協調下，寶豐公司生產經營中的許多問題得到了很好解決，包括成功退回了一筆300多萬元的出口退稅。徐某對馮更是“感激不盡”，多次向馮海根奉上錢物。

令人深思的警示

馮海根在剖析自己走上犯罪道路的原因時說：“2006年，我當上袍江管委會副主任以后，認為年紀也差不多了，當干部就是那么一回事，對自己的要求也越來越低?！瘪T在擔任領導職務以后和商人們走得過于親近，以至于非法利益輸送頻繁發生。

從馮海根的受賄案中可以發現，領導干部的腐敗呈現出一定的泛化趨勢，馮作為袍江管委會的副主任，為轄區企業解決消防、環保、電力等各種問題，用自己副處級領導干部的影響力幫助企業協調解決發生在外地的糾紛，這很難說是直接利用了他所分管事項的職權。

然而，當我們回過頭看馮海根的犯罪軌跡后發現，袍江開發區在進行開發和招商引資的過程中，制定了很多政策，有些政策是違反了國家法律要求的，類似于打“擦邊球”或是“名實不符”的行為，但這些政策從某種意義上講是符合當地某個時段發展要求的。這些政策雖然鉆了法律的空子，但能搞活地方經濟，提高民生水平，出發點并沒有“惡意”，在全國范圍內也并不鮮見。但在執行政策的過程中，袍江管委會的部分干部掌握了過大的權力，卻沒有受到必要的監督和制約，使得這些獲得權力的干部擁有了對既定政策“再編輯”的絕對自由，最終使得開發區的政策在執行過程中“變味”。

這不僅損害了政策和制度的嚴肅性，也給部分真正帶著熱情到袍江進行實業投資、參加地方經濟建設的企業家增添了額外困擾。正是因為政策制度的復雜性和執行中的各種隨意性，使得官商勾結、權錢交易問題時有發生，有的官員甚至直接參與土地倒賣謀取巨額利益，馮海根只是其中“一粟”。

馮海根在被審查期間想到即將面臨的漫漫刑期，顯得十分無奈和后悔，在談到對妻子女兒的影響和打擊時，瞬間潸然淚下。這種心情恐怕只有在他身處牢獄之時才能深切體會到，但悔之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