聾的是你

◎ 蔡康永

聾的是你

◎ 蔡康永

有一位爺爺發現自己的老伴——也就是奶奶——跟自己的對話越來越少，爺爺心里嘀咕，擔心奶奶年紀大，耳朵聾了。

擔心之余，爺爺決定測試—下奶奶的聽力，他回家時用鑰匙打開門，再用力關上。這時，他看到了奶奶在廚房煮飯的背影。爺爺心中一涼，認為奶奶連自己關門的聲音都聽不見了，—聲招呼也不打。

爺爺大聲喊：“我回來了！”奶奶沒有回應他。

爺爺走到客廳，更大聲地喊：“我回來了！”

奶奶還是沒有回應。爺爺很著急，快步走進廚房，對著奶奶的耳朵喊：“你聾了嗎？”奶奶轉過來對著爺爺大吼：“聾的是你！從你進來，我已經大聲應了你三次啦！”

說話時，覺得別人表現得很差的部分，往往都是我們自己的問題。很多個性成熟、見過世面的人不愿意當面點破我們的無知或錯誤——那是怕我們下不了臺。然而，不知進退的我們卻一切以自我為中心，嫌棄對方糊涂、遲鈍。

當我們大呼小叫對方卻似乎怎么也聽不明白的時候，最好冷靜下來想一想，以對方的經歷或智商，是真的聽不明白，還是我們自己不明狀況？

我從小就有很多自以為是的荒謬想法，很幸運，它們大都被包容了。如果當時都一一慘遭戳破，我心里一定會留下很多陰影。

親友們沒有對著我大吼“聾的是你”是留了臺階給我下，給了我一點兒余地。

（摘自《說話之道2》湖南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