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師傅老九

◎李毓藩

杜拉拉升職記

民工師傅老九

◎李毓藩

徐健讀完電校大專后，在紅安電業安裝公司當了名見習技術員，給主任工程師吳迪當助手。

吳迪是個斜眼，公司的人背后都叫他“吳老斜”。吳老斜為人很不地道，碰到安裝的關鍵技術時，他總是借故將徐健支開；碰到徐健不會干的活兒，他卻偏要派徐健去干。

這年7月，徐健跟著吳迪參加了一座配電站的安裝工作。這天下午，吳迪發現配電站的土建少預設了一個墻洞，便把徐健叫來了。

打洞不是徐健分內的事，他也沒學過，可吳迪卻不管這些，他說時間太晚，民工請不到了，讓徐健來干這活兒。徐健無奈之下，只好應承下來。接著，吳迪交給徐建鐵錘和鋼鑿，在配電站一處墻腳上用粉筆畫了個20厘米見方的方框，囑咐說：“今天無論如何要將這個洞打好打通。明天上午要用?！?/p>

吳迪走后，徐健蹲在墻腳鑿打起來。一開始倒也好打，墻面的粉白層很快就敲掉了，露出了墻里的水泥層來。水泥層非常硬，一錘下去只能打下一點兒粉末來。不一會兒，徐健就累得滿頭大汗。一直打到下午6點多，沒想到又遇攔路虎，墻洞中出現了兩根粗鋼筋。他試著打了幾錘，鑿子都被鋼筋彈開了，有一把甚至打缺了口。

徐健歇了一會兒，又繼續打起墻洞來，突然他一不小心，一錘正好砸到了掌鑿的左手虎口上，虎口頓時紫脹滲血，疼得他直吸冷氣。

徐健感覺自己實在沒能耐將墻洞打穿，他只得來到配電站附近的一個民工棚，打算請個民工幫忙。他找到民工頭兒老陳說明來意后，老陳馬上叫來一個叫老九的瘦小年輕人。徐健開出200元的工酬，老九十分滿意，痛快地答應了。

接著，老九問清楚墻洞的情況，便用架子車裝了沖擊電鉆、鐵錘、鋼鑿、微型電焊機、電焊工具、手提電動砂輪、工作燈，和徐健一起往配電站拖。

徐健問道：“打個墻洞用得著這么多的機械？”老九說：“你別小看了打墻洞，這可是個技術活兒，而且得用上多項技術，不然老陳也不會派我來。光用錘子和鑿子打這種墻洞是行不通的，看來吳老斜壓根兒就對你沒安好心?！?/p>

進了配電站，老九叫徐健接上工作燈照著墻洞，自己則彎下身子瞧了瞧。接著，他用尖頭鑿子掏空了墻洞內鋼筋四周的水泥，然后戴上墨鏡和電焊手套，開動電焊機，用電焊鉗夾著電焊條割掉了鋼筋，再用沖擊電鉆往里打，然后用鑿子掏。鉆頭打鈍了，老九就熟練地在手提砂輪上磨快，然后繼續打。

老九一邊干活兒，一邊給徐健講解這么干的道理，并讓徐健自己來試試。經老九指點，徐健打起洞來果然得心應手多了。就這樣，徐健給老九當助手，花了兩個多小時，終于按吳迪的要求打通了墻洞。

晚上9點多，徐健與老九一道將工具送回了工棚。接著，徐健便從兜中掏出200元遞給老九。老九看到徐健左手虎口腫得厲害，便問是怎么回事。徐健說了事情的經過后，老九伸出左手讓徐健看，他左手的大拇指竟缺了一大截！

看到徐健滿臉疑惑，老九說：“這是我18歲打墻洞錘掉的，由于斷的那截打爛了，沒能接上，我就只有九個好指頭了，因此大伙都叫我老九?！闭f著，老九將徐健遞過來的錢推了回去，“你也差點兒成了老九，你這錢我不能要，你還是快點兒去醫院治療吧?！?/p>

第二天上午，吳迪對打成的墻洞很滿意，聽徐健說了老九幫忙的事后，他說：“你找老九算是找對了人。我聽老陳說過，這個老九是個電焊天才，他自修了金屬結構學的全部課程，考到了電焊的高級技師證，好多公司遇到難度高的電焊活兒，都是高價請他解決！說不定啥時候，咱們還得請他！”然而，對于徐健受傷與老九的工錢，吳迪是既沒瞧也沒問。

吳迪的話，不久就應驗了。當時，徐健正與大伙一道，將放置在室外的主變壓器往室內轉移，吊車、電動卷揚機、三角架、滾筒撬棍的動用了不少，也許是質量原本有問題現在又受到折騰的緣故，定位變壓器外殼的接縫處，約有半米長的焊縫突然漏起油來。

這臺變壓器是外地廠家生產的，請廠家來處理絕對來不及，吳迪只好叫本公司的電焊工對焊縫進行補焊，可電焊工都無一例外地搖頭說，帶油電焊的活兒沒干過，弄砸了鍋可不是開玩笑的。這時，變壓器漏的油已經漫了一地，再漏下去就會出大麻煩，吳迪只好叫徐健去找老九來解決問題。

老九來了，瞧著滲油的焊縫，淡定地說：“這事兒我經歷過?！眳堑下犃?，不禁大為振奮。接著，兩個人便談起價錢來。老九提出要1000元加200元的工錢。吳迪雖有些不快，但還是答應了。

很快，老九便穿上了電焊工作服和絕緣膠靴，戴上了電焊墨鏡，他手捏夾著鑄鐵焊條的電焊鉗，然后開動電焊機調到需要的電流強度，來到了變壓器漏油的焊縫前，徐健則在一旁做些輔助工作。

隨著一道弧光燃起，老九操縱著電焊條開始補焊了，變壓器油燒得嗞嗞地響，焊光閃爍不停，在變壓器的漏油中破浪前行，速度均勻而有度，很快焊縫就補好了。變壓器的漏油完全止住了，一道整齊如魚鱗般的焊縫，壓住了漏油的舊焊縫，亮閃閃地呈現在人們面前，引起一片喝彩聲。不僅徐健欽佩得不得了，連慣于挑剔的吳迪也說：“帶油電焊能做到如此安全利落，確實不是一般功夫?！?/p>

價值千元不到2分鐘的絕活兒結束了，脫下電焊工作服的老九，臉不變色心不跳。還是那副瀟灑勁兒。給工錢時，吳迪不解地問：“1200元就1200元，你鬧個l000元加200元是什么意思？”老九說：“那天徐健打墻洞左手負傷了，這200元是給他治傷的費用。如果你不關心我也不關心，這世界就顯得太沒人情味了?！?/p>

吳迪討了個沒趣，斜眼瞥了徐健一眼，不屑地說：“你這么大個塊頭，卻連個墻洞都對付不了，你還干得了什么？”

徐健再也不愿受窩囊氣了，頂撞道：“我要是再跟你混下去，恐怕這輩子啥也學不會！”接著，徐健誠懇地對老九說，“我早就想拜你為師，怕的是你瞧不上眼?！?/p>

老九笑瞇瞇地說：“你有文化，能吃苦，學電焊準能成器。我收下你啦?！?/p>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徐健向老九行了三個鞠躬拜師禮，然后替師傅背著電焊工具，頭也不回地朝小山下的民工棚走去。

（原載《今古傳奇·故事版》湖北韓玉樂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