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水草（組詩）

■鮮紅蕊

安靜的水草（組詩）

■鮮紅蕊

無名墳

是那只大鳥，嘎嘎叫著，把我

引向你墳頭的

你一直睡在我家后門的一堆土里

沒有墓碑也沒有名字。慢慢我熟悉你，就像家

里的一個物件

你的墳頭，每到清明，就有冥紙炊煙樣飄過??

雜草們一年四季為你變換著顏色

墳邊，站著一棵柏樹，常年青著

二姐時常叮嚀：少開后門，那墳堆里睡著死人

……

我七歲那年，坐在門檻上

汪汪汪，我家黑狗的叫聲穿過我

它對著這墳堆叫著，好像它真的看到里面睡

著一個人

夜半的時候，狗又吠起來

墳頭上的雜草拔拉得嘩啦啦的響

像是里面的你要掙扎著醒過來，走回塵世

水井

石頭砌成的井壁長出苔蘚

像蜻蜓的翅倒掛在時光晾曬

井，就在屋檐的核桃樹下，看不到巴掌大的天

水桶忽上忽下，擠壓著苔蘚呼吸

就像文字在紙上

獵走，井部最新的，那縷光陰

和深落其中的童趣

葉子飄落。我的聲音飄落。那么深的井底

至今，我仍可以感覺到：它的回聲

安靜的水草

黃昏。水草們

在水中合掌。帶著陡峭和身姿

一絲天光落在掌心

像天空的翎羽，抑或它們

喉嚨里的語境。天色暗下來了

水面掉滿了夜的舌頭和牙齒

這些有形的漢字,無形的言辭

在流水的縫隙

解讀著星的光亮,山的倒影，野鴨沙沙的

振翅聲……

這么多年了，水草一直

伴著風的樂器,在茫茫的水域，寫下一卷卷

濕漉漉的詩句

寫下水中的石頭和遠方的神話

寫下一兩只遠天鴿的哨聲……

星子們在另一端消失

并不解釋什么，擦拭著夜色

水草靜著，四周也靜著

抱著微涼清風，看著一只白鷺駕著河流遠去

好詩

一首詩從我姐姐的菜園出來

皮膚清爽

內心水靈

另一首詩還在我姐姐的瓜架上

晾曬它濕漉漉的身段

第三首躡手躡腳，蒙著眼睛和蝴蝶們捉迷藏

它有著和我們一樣靈性的眼睛

剛種下的那首，還在土里悄悄吱吱地響動

像地龜蟲，不讓你看見它深藏的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