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平
血性柔情(七章)
周小平
你從商代走來,你從殷墟走出。
站在甲骨文的肩上,抖落出滿天的星斗。
一片片甲骨,在移動;一行行文字,在紛飛。挽回了,一片片倉皇遠走的歲月流光。
莊嚴的場面像新娘的發髻,一絲不茍。祭祀的神圣,彌漫虔敬的肅穆,祈愿占出好的山水運程。
祭祀莊重,彌撒神秘,成為主宰思想的捷徑。心中的謀略,又計算著逐鹿中原的火候。
舞蹈的龍紋銅鉞,在九天醉酒當歌。揮揚的虎紋銅鉞,在壁立千仞的山巔,迎風長嘯。
風從虎,云從龍。風云際會在天邊發出會心的微笑。
把劍拔弩張,馴化為鶯歌燕舞。
把刀光劍影,教化為相敬如賓。
急急如律令! 令武器張口的欲望去逃遁,去流放……
和親的手,友好地伸出秦晉之好!
從待字閨中到嶺南圣母的歷程,就是剝落幼稚、成長成熟的階梯。英武,令四周野心萎縮;文韜,令覬覦斂氣屏聲。南嶺迎來歲月的安穩,百越迎來和平繁衍的青春。
和親的手,撫平偏見,消融對峙,凋謝了仇恨。
和平:讓長矛變鈍,生長出橄欖的樹枝;讓大刀生銹,開滿妍麗的花朵;讓弓弦成為五線樂譜,彈出翩翩風度的鴿子。
諾亞方舟,從此,不再漂泊, 不再流浪。
社稷的潰瘍,眼看就要洞穿……
纖纖玉指,在這兒扎住, 在這兒飛針,縫紉家國的補丁。
——京口黃天蕩。喘著粗氣,像抽搐的風箱。
時光,在這兒彎曲。雷鳴般的鼓點,撕扯天邊的霹靂;
雷鳴般的潮水,撲向鐵蹄囂張的氣焰。
懷著對蹂躪的仇恨,懷著對踐踏的憤怒。硝煙拉下長空,火龍竄入水里。每一片火光,仿佛都是眼里噴出的火焰;每一支蘆葦的搖蕩,仿佛都是站立的復仇響箭。
手,在桴鼓上韻律。進攻的風聲,逼出漫山的鶴唳。進攻的風聲,逼出窄窄的一弦驚弓。
入侵者,瑟瑟于驚弓之上。
斬削白木,揭竿而起。
吳鉤鉤住下弦的月鐮。另端,鐵環滿如東升的旭日。
以忠州的名義,澆鑄日月可鑒的忠心。
以石柱的名義,擔當起砥柱中流的砥柱。
披肩揚起了滿天風雨中的大義,雙手擎起了塌陷的光輝。
黔北的煙云、川南的浪花喲!均一一銘記:渾河的秋風,挺直了白桿的脊梁;山海關的冰霜,雪白了蜀錦征袍;八卦奇陣,奔騰著霹靂的雷霆;宣武門外,名副其實了川軍的宣武。
將軍,要么戰死沙場,要么老死故鄉。而你,卻以古稀之年終老在故鄉的桃花馬上。
連死,都是立馬的姿勢!
絕句:題在軒口亭的心口。
——秋風
——秋雨
——愁煞人。
秋,橫陳心上呵!心,怎么擔得起這綿延莽撞的愁緒?
秋雨如麻,秋風密謀地編織。秋風似刀,秋雨磨刀霍霍。風雨密謀,打在秋天心上。冷,摔下,一連串戰栗。
秋瑾,沿著風雨收緊的軌跡,隕落。迎刃于秋風,中彈于秋雨。
為了托起陸沉的九州,為了挽起日斜的蒼天,為了哀鴻不再遍野,為了黎民不再倒懸。
挺身,堵住了槍口。
堵住了封堵明天通往的槍口。
唧唧,坐立不安于左耳。
復唧唧的叫聲,躑躅彷徨在右耳。
機杼,氣喘吁吁,晃動著一聲聲嘆息……
縱的是憂,橫的是愁。紡織著小弟淺淺的幼稚的黃毛,經緯著老父親蒼蒼的白發。
東市的駿馬,高昂起人生;北市的長鞭,颯爽迎風的著英姿;南市的轡頭,瞭望烽火四竄的遠方;西市的鞍韉,安穩了家鄉炊煙的歌唱。
狼煙,拉長了揪心的警報……
關山,鍍亮了如水的緇衣。
風,在刀尖上走。雪,在劍刃邊上游。彎弓,叩響了怏怏長空中的月光。
雄兔,撲朔腳下;雌兔,迷離眼里。在刀光劍影的血腥中,憤怒的眼睛怎能分隔眼紅的雌雄?
一朵帶刺的玫瑰,從北向南,裹挾帶血的版圖。
在九龍谷,撒豆成兵,擺設七十二座天龍陣。
連篇累牘地叫板:北宋的軟水與溫山。
一朵火紅的鏗鏘玫瑰,從南向北,逆襲燃燒……
劍影追逐云影,刀光嫁接天光。光線描述著:針尖對麥芒的場面。
風,被砍得,被剁得,直喊:疼!疼!
繡絨寶刀,上下翻飛化作道道閃電;降龍木棒,神出鬼沒翻覆陣陣風雨。龍潭,漩渦密布暗流;刀山,明槍冷箭澎湃連天洶涌。
天門陣正在上演灰飛煙滅的局面,木蘭關卻又猙獰畢現在眼前。
綿綿烽燧,迢迢征途。
戰爭!
令十二寡婦一字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