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佳人小說在越南的傳播與影響

劉婷婷

摘 要 明末清初的時代背景造就了才子佳人小說的流行，在向外傳播的過程中對越南本地的文化和文學造成了深遠的影響。本文就才子佳人小說在越南的傳播途徑及對越南文學產生的巨大影響進行論述，以期對中越文學文化交流與互動的研究作出一點貢獻。

關鍵詞 才子佳人 越南 傳播 影響

中圖分類號：I207.4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00/j.cnki.kjdkz.2015.12.071

Abstract Ming and Qing background created a popular Romantic novel， in the course of the outward propagation of local Vietnamese culture and literature had a profound impact. This paper discussed on Romances transmission in Vietnam and a tremendous impact on Vietnamese literature with a view to study the literature on cultural exchange and interaction to make some contribution.

Key words romances； Vietnam； spread； influence

越南作為東亞漢字文化圈國家之一，在文學、宗教、文化等各方面深受中國的影響。在歷史上，越南長期使用漢文，漢語文學構成了越南傳統文學的主流。在與越南長期的文化交流中，書籍起到了重要的媒介作用，除有關佛教類、四書五經類、道教及醫術類等書籍在當地廣泛傳播，還有一種文學書籍受到了越南民眾的歡迎，那就是才子佳人類小說。如明清時期才子佳人小說的早期經典之作：荑荻散人的《玉嬌梨》、名教中人的《好逑傳》和荻岸山人的《平山冷燕》等都較早地傳入了越南。越南在長期使用漢字的同時，仿效漢字結構在13世紀創造了屬于自己的民族文字——喃字（或稱字喃），并使用喃字創作的一些作品達到了越南文學的高峰，如越南著名漢學家阮攸采用極具越南特色的“六八體”詩歌體裁形式撰寫的《金云翹傳》、越南詩人阮嘉韶用喃字創作的詩《宮怨吟曲》、越南文人鄧陳琨著漢字詩《征婦吟》段氏點喃字譯本、越南著名文人阮輝嗣根據中國第八才子書《花箋傳》故事內容改寫的一部喃傳等，由于這四部作品在越南古典文學史上影響最為深遠，也最受越南人民推崇和喜愛，我國越南史專家陳玉龍先生將其稱為“安南（今越南）四大奇書”。在這四大奇書中，有兩部題材都為才子佳人小說，足見此類小說在越南接受的程度之深，影響之廣。

1 才子佳人小說的概念

1.1 概念

才子佳人小說主要指的是題材以才子佳人的愛情婚姻為主要內容，由唐代傳奇逐漸發展到明清的章回體小說，從唐前一直到元明清隨著歷史的發展，至明末清初達到了鼎盛時期。

北大新潮社在1923年和1924年排印了魯迅的作品—《中國小說史略》。其中第20篇“明之人情小說”第一次論述了“才子佳人小說者流”。他說：《金瓶梅》《玉嬌李》等即為世所艷稱，學步者紛起，而一面又生異流，人物事狀皆不同，維書名尚多蹈襲，如《玉嬌梨》《平山冷燕》等皆是也。至所敘述，則大率才子佳人之事，而以文雅風流綴其間，功名遇合為之主，始或乖違，終多如意，故當時或亦稱為“佳話”。查其意旨，每有與唐傳奇近似者，而又不相關，蓋緣所述人物，多為才人，故時代雖殊，事跡輒類，因而偶合，非必出于仿效矣，《玉嬌梨》《平山冷燕》有法文譯，又有名《好逑傳》者則有法德文譯，故在外國特有名，遠過于其在中國。從魯迅筆下我們可以得知才子佳人類小說傳播至國外的名氣遠遠大過在中國本土的影響，一類文學作品在不同國家傳播，最后形成的影響也不盡相同，因為在文學作品的傳播過程中，要看是否符合當地的審美觀、文化觀念等，有的能被積極地接受并與本民族的文化相融合，有的就因為內容深奧或是翻譯問題而得不到廣泛的傳播進而不被接受。

1.2 傳播途徑

基于商業的發達和社會經濟的全面繁榮，中國宋代的造紙業和雕版印刷術得到了發展，政府大量組織印刷書籍，民間的印書作坊也興盛起來，大量的書籍開始傳入海外。期間越南不斷派使團入華朝貢帶回了很多書籍，大部分為經史子集、醫書、佛經等。根據《大越史記全書》記載，公元1007年和1020年，越南獲宋朝贈《三藏經》，1034年又獲贈《大藏經》。元統二年（1334年），越南獲元朝贈《授時歷》等說明在宋元時期越南的中國書籍已大量存在。這也為明末清初的才子佳人小說在越南的傳播與接收起到了催生的作用。

在中越文化交流中，使臣在其中起到了積極的推動和促進作用。越南派出使臣到中國進貢的同時可購買各類書籍帶回越南。明代嚴從簡《殊域周咨錄》記載“及其黎氏諸王，自奉天朝正朔，本國遞年差使臣往來，常有文學之人，則往習學藝，遍買經傳諸書……將回本國?！?使臣在中越文化傳播過程中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是漢文典籍能傳入越南的主要途徑。

由于宋代雕版印刷術的普及，書籍傳播也越來越商品化，到了明末清初，除了越南官方仍由使臣從中國購買各類書籍，中國的書籍大量以商業流通的方式傳入越南民間。

2才子佳人小說傳入越南的概況

在中國古代小說向外傳播的過程中，除去相關的國情和當地的文化背景還存在著一種偶然性，例如明末清初的才子佳人類小說在眾多的古代小說中并不十分具有影響力，但是在漢籍外譯史上卻占有濃墨重彩的一筆。例如：《好逑傳》在歐洲的傳播甚廣，以至于德國大文豪歌德也對它極為稱贊。

漢文字圈中的朝鮮、日本、越南等國也接受了才子佳人類小說，并深受其影響，例如《花箋記》本是明末清初廣東彈詞木魚歌作品，傳入越南后，18世紀越南著名文人阮輝嗣取材于《花箋記》改寫了喃傳《花箋傳》，是現今越南喃字文學最優秀的作品之一；明代文言小說《剪燈新話》，在這些國家出現了不同的改作和仿作，使其產生的影響超過了這本書在中國本地的影響。受瞿佑《剪燈新話》的影響，朝鮮的金時習用漢文寫成了《金鰲新話》并被認為是朝鮮半島歷史上最早的小說，對朝鮮小說文學的發展有開拓性的意義，日本的淺井了意寫出的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作品《伽婢子》，越南的《傳奇漫錄》，越南阮嶼《七修類稿》卷四《安南建廢考》云：“安南即古駱越之地，秦屬象郡，在歷代具為郡縣?！瓏?，其主陳日煃率先歸附，賜安南之印。傳至陳日焜，（永樂四年）為黎季犛所弒?！侣?，遂命征夷將軍成國公朱能、副將張輔、沐晟等往討之。能道卒，輔至其地，生擒季犛及奆等，獻俘于朝。詔求陳氏后立之，國人咸稱為季犛殺盡，無可繼承，僉請復古郡縣，遂立交趾都市，……時永樂六年春也。后七年、九年又叛，輔復往平之。洪熙元年又叛，朝廷復討平之?！睆闹锌梢?，張輔在當時曾三次出兵越南，而瞿佑洪熙元年被張輔邀為家庭私塾教師，這與《剪燈新話》在越南的流傳有密切的關系。

3 最具影響力的才子佳人作品《金云翹傳》

3.1 青心才人編次版《金云翹傳》

《金云翹傳》是中國明末清初的一部才子佳人小說。主要描寫的是金重與王翠翹、王翠云悲歡離合的愛情故事。本書是典型的才子佳人類小說，有其固定的故事發展與敘述模式。雖然算不上是我國才子佳人類小說最優秀的代表作，但是在同期作品中有比較突出的人物形象的塑造。在才子佳人類小說中，大多數的人物形象是始終不變的，所以才會有曹雪芹后來批評到“千部共出一套”，導致眾多才子佳人小說一直得不到研究者的重視。筆者認為需要辯證地看待才子佳人小說的地位，在浩瀚的漢文學中，從楚辭漢賦，唐詩宋詞元曲，到明清小說，中國古代的敘事文學是不斷向前發展的，在中國文學演變史上，才子佳人小說是一個獨特的流派，它的出現和存在肯定有其深刻的時代背景，但是也不能因為此類小說在對外傳播過程中起到的影響而夸大才子佳人在中國小說史上的地位。

中國《金玉翹傳》是由青心才人編次的，書共分二十回，書中的女主角王翠翹出生于員外家，才貌出眾在與書生金重見面后一見鐘情并私定終身。在金重回鄉為叔父奔喪期間，她為救父親毅然賣身，但是卻被騙入青樓，受盡折磨，后被徐海所救，得以報仇雪恨。最后卻因為輕信官府，規勸徐海受招導致徐海中計被殺，翠翹欲投江自盡但被尼姑覺緣救起，金重金榜題名后仍不忘翠翹，最后終于找到她，兩人結為夫婦。此書與之前出現模式化的才子佳人小說有別，在人物的刻畫上生動鮮活，并一反之前才子佳人小說中人物形象始終不變，即從開始到故事結束女主角始終性格單純的形象刻畫，在描寫翠翹的性格變化時由最初的單純善良到被騙入青樓經歷了種種苦難后性格逐漸變化，后吊打宦氏、肢解馬不進（馬監生）、活剝楚卿、火燒秀媽，最后在徐海被殺后又心生悔意性格逐步回到原來的翠翹。這其中的人物刻畫得栩栩如生，曲折的愛情能讓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3.2 阮攸版《金云翹傳》產生的巨大影響

青心才人編次的《金云翹傳》出版后在當時并未產生較大的影響，后被越南作家阮攸出使中國后帶回，用越南極具特色的“六八體”詩歌體裁形式改編成古典越文長篇敘事詩，改寫之后的《金云翹傳》不僅成了越南文學史上的瑰寶，還享譽世界文壇。阮攸的《金云翹傳》又名《斷腸新聲》全詩共12卷，長達3254行，在越南十分具有影響力：人們不僅熟悉他的內容，而且還能吟誦，甚至連乳兒、文盲也能成段成段地背誦，年輕的媽媽常把它當作“搖籃曲”吟唱，白發蒼蒼的婆婆也常在繁星滿天的黑夜中給孩子們講述《翹傳》的故事。

《金云翹傳》在越南取得的巨大成功和影響力，筆者認為有以下幾點：

（1）阮攸用本民族特有的“六八體”對小說進行藝術再創作，其中這種詩歌的形式能夠廣泛地被越南各階層所接受，并且能熟練運用中國的典故融入越南民間語言，使其同時具備中國語言文學的精華又滲入越南本民族的特色，能夠更容易被越南人民所認同。

（2）文中的內容。阮攸生活的時代與小說中明末動亂的社會十分相似，越南當時正處于封建王朝的更迭，社會動蕩不安，民間百姓飽受戰爭之苦，特別是婦女由于處在社會的最底層，命運尤為悲慘。書中翠翹經歷的種種苦難也是當時越南人民和廣大婦女悲慘命運的真實寫照。

（3）民族精神。越南長期使用漢文字，受漢文化的影響頗深，越南人民渴望用于屬于本民族的文化作品，在這時阮攸用本民族自己的語言喃字（或稱字喃）創作了《金云翹傳》，所以備受越南文學界和當時封建統治者的推崇，后期在法國人占領越南后，為了切斷漢文化對越南的影響，也為了奴役越南人民，在當時強行推廣所謂的越南新文字。越南在抗法的斗爭中運用《金云翹傳》來鼓舞民眾的斗志，使得此書的傳播更為廣泛。所以，越南人民對《金云翹傳》的感情不僅僅是對于一種文學作品的感情，而是融入了個人的一種對親人、家庭、民族、國家等信念在一起的感情，甚至上升為一種信仰。

4 結語

俄國文藝理論家普列漢諾夫曾經說過：任何文學作品都是它的時代的表現，它的內容和形式是由這個時代的趣味、習慣、憧憬決定的。明末清初的時代背景造就了才子佳人小說的流行，在向外傳播的過程中對越南本地的文化和文學造成了深遠的影響，不僅僅體現在創作題材，內容的選擇上，更為重要的是同處于漢文化圈，相同的文化背景，越南的創造者們在模仿和借鑒中更注重了漢文化與本民族文化的融合。

越南史專家陳玉龍先生所稱的越南“四大奇書”中，由明清才子佳人小說改編、再創作的就有兩部《金云翹傳》和《花箋傳》，其他作品包括阮有豪的《雙星不夜》、無名氏的《二度梅》、李文馥的《玉嬌梨新傳》等等，我們可以看出才子佳人小說在越南傳播之廣，影響之深。從民族性來看越南本民族一直在接受漢文化但是又希望能有自己本民族的文學和文化。在研究才子佳人小說在越南的傳播途徑、傳播方式、傳播過程以及對越南社會產生深遠影響的過程中，我們可以加深中越兩國在文化交流中的了解，也能為中越文學研究貢獻出自己的綿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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