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疫抑制劑在兒童特應性皮炎中的應用進展

張警兮 姚煦

210042南京，中國醫學科學院 北京協和醫學院 皮膚病研究所過敏與風濕免疫科

免疫抑制劑在兒童特應性皮炎中的應用進展

張警兮 姚煦

210042南京，中國醫學科學院 北京協和醫學院 皮膚病研究所過敏與風濕免疫科

特應性皮炎是一種常見于兒童，易伴發哮喘、過敏性鼻炎等特應性疾病的炎癥性皮膚病。重度特應性皮炎由于病情嚴重和反復發作，嚴重影響了患者及其家屬的生活質量，需要系統治療。隨著近年來免疫抑制劑的研究進展及其適應證的擴充，免疫抑制劑成為免疫治療特應性皮炎的重要手段。但是對于特殊人群，尤其是兒童，免疫抑制劑治療的有效性和安全性仍需基礎研究和臨床隨機對照試驗證實，以便更好提供臨床用藥信息，指導臨床治療。

皮炎，特應性；免疫抑制劑；兒童；治療應用；藥物耐受性

特應性皮炎（atopic dermatitis，AD）是一種慢性、復發性、炎癥性皮膚病，主要表現為劇烈的瘙癢、濕疹樣皮損和皮膚干燥。大部分AD可通過非藥物治療（如患者教育、外用潤膚劑、避免接觸過敏原等）、傳統的外用藥物治療（糖皮質激素、鈣調磷酸酶抑制劑和抗微生物治療等）、光療（自然陽光，UVB，PUVA等）及口服藥物（抗組胺藥及抗生素）達到臨床改善。但上述治療仍不能有效控制重度AD患者，累及眼瞼或瞼結膜的濕疹、嚴重的局限性濕疹、嚴重的手足濕疹、因頑固瘙癢而嚴重影響患者生活質量時，可考慮系統使用免疫抑制劑。在使用免疫抑制劑前，必須完善HBV、HCV、結核等感染指標篩查，以及血常規、肝、腎功能等檢測。在皮膚科常用的免疫抑制劑有：①糖皮質激素類；②大環內酯類:環孢素A、他克莫司等；③抗代謝藥:硫唑嘌呤、甲氨蝶呤、麥考酚酯、來氟米特；④細胞毒性藥:環磷酰胺等；⑤中草藥的免疫抑制有效成分：雷公藤等；⑥其他免疫抑制劑。

一、大環內酯類免疫抑制劑

1.環孢素A（cyclosporine A，CsA）：CsA進入T細胞后，先與CsA受體（cyclophilin，CyP）形成復合物，再與鈣調神經磷酸酶結合，抑制T細胞中核活化因子（NF-AT）去磷酸化，使其無法實現對mRNA的調節,進而抑制T細胞活化及IL－2、IFN－γ等細胞因子的合成。CsA主要用于免疫反應的誘導期，因此，在免疫應答的初期及早使用，能取得較好的效果。另外，CsA還可抑制肥大細胞產生趨化因子，抑制朗格漢斯細胞提呈抗原及中性粒細胞極化。CsA微乳液劑型具有較高親脂性，在皮膚角質層中約30%為脂質，故CsA可在表皮內較好發揮生物學效應［1-2］。

臨床試驗表明，AD患者經CsA治療后，皮損區內Th2、Th22、Th9以及Th1、Th17相關分子表達減少；CsA可通過減少角質形成細胞增殖標志物（K16）和炎性標志（MMP12,S100A12），降低表皮的增生［3］。已有研究表明，對于傳統治療不能改善病情的AD患者，CsA是一種可選擇的有效治療方法。與成人相比，CsA治療兒童AD同樣有效，而且年齡較小的患兒耐受性更好［4］。美國皮膚病協會對CsA的推薦等級為B級，證據級別為Ⅰ～Ⅱ級，建議兒童CsA的用量為 3 ～ 6 mg·kg-1·d-1［5］。研究表明，較高的初始劑量能更快控制病情，持續給藥可獲得較好療效，但CsA的不良反應限制其長期使用，一旦病情緩解或痊愈，應逐漸減量或停用，以預防停藥后病情復發。最近有學者提出間歇給藥方案，即在病情控制后，改用CsA 5 mg·kg-1·d-1周末間歇治療方案。研究納入5例10～14歲重度AD患兒，均使用CsA 5 mg·kg-1·d-1治療超過1年，治療反應及耐受性良好。這些患兒連續治療1年后，繼續進行為期20周的周末5 mg·kg-1·d-1CsA間歇治療，結果表明，4例患兒可使用間歇療法維持治療，CsA血藥濃度下降56%～81%，SCORAD評分較持續治療期間無明顯變化［2］。

CsA的不良反應有腎毒性、高血壓、震顫、多毛癥、頭痛、牙齦增生等。有報道認為，CsA增加皮膚癌和淋巴瘤的風險。CsA治療重度兒童AD最常見的不良反應為胃腸道反應和頭痛［6］。腎功能異常和血壓升高是CsA常見的長期不良反應，尤其見于大劑量使用者，減量或停藥后大多可恢復。目前較多共識認為CsA持續用藥不應超過6個月，而有研究證實，在40例AD患兒中使用CsA治療1年過程中無嚴重不良反應［7］。

2.鈣調神經磷酸酶抑制劑：他克莫司（tacrolimus，FK506）是一種大環內酯類代謝產物，其免疫抑制作用是CsA的50～100倍［1-2］。他克莫司進入細胞后，主要與FK結合蛋白12（FKBP-12）結合，后者是他克莫司和吡美莫司最重要的受體［1］。與CsA作用機制相似，他克莫司或吡美莫司與FKBP-12結合的復合物通過抑制鈣調神經磷酸酶而抑制基因轉錄，影響T細胞活化，抑制嗜堿性粒細胞及肥大細胞釋放組胺。吡美莫司（pimecrolimus）是親脂性、抗炎癥的子囊霉素巨內酰胺的衍生物，吡美莫司可有效抑制T細胞增殖和Th1、Th2型細胞因子的產生［8］。吡美莫司還有抑制肥大細胞的作用，對TNF-α的抑制作用亦隨其劑量增大而增強。吡美莫司不僅外用治療AD有效，其在小鼠中系統應用也可抑制皮炎［9］。

Keaney 等［10］提出口服他克莫司 0.08 mg·kg-1·d-1，外用0.1%他克莫司軟膏的序貫療法可有效治療重度AD。他克莫司治療后，納入的12例成人AD患者的濕疹面積及嚴重指數評分降低67%，PGA評分改善45%，瘙癢指數下降69%。還有一項103例AD患者口服吡美莫司的臨床觀察表明，吡美莫司療效優于安慰劑，該藥2周開始發揮作用并呈劑量依賴性。其中，30 mg每日2次組第7周療效最佳，EASI下降了66.6%；20 mg每日2次組第9周發揮最大療效，EASI改善48.1%［11］。

鈣調神經磷酸酶抑制劑應用于臨床只有十余年的歷史，該藥對于兒童發育過程中免疫系統的影響尚未明確，其長期用藥的安全性還需要大量臨床觀察數據。他克莫司和吡美莫司的不良反應與CsA類似，系統用藥的主要不良反應有心血管系統損害、神經系統癥狀、腎臟及血液系統損害、電解質紊亂等，但其不良反應發生率低且大多可逆。與CsA相比，鈣調神經磷酸酶抑制劑相關高血壓、腎損害的發病率顯著降低，但他克莫司引起神經系統不良反應較多，并可誘發糖尿病。

二、抗代謝藥

1.硫唑嘌呤（azathioprine，AZA）：在體內被分解為6巰基嘌呤，后者在巰嘌呤甲基轉移酶（TPMT）的作用下生成6甲基巰嘌呤（6－MeMP），在次黃嘌呤磷酸核糖轉移酶（HGPRT）的作用下生成6硫基鳥嘌呤三磷酸（6-TGTP）。6-TGTP通過抑制嘌呤核苷酸的生物合成，阻斷DNA和RNA的合成，從而抑制T、B細胞的增值。6-TGTP調節Rac1的活性，將CD28的共刺激信號轉化為細胞凋亡信號，從而引起激活的T細胞的凋亡［12］。

Hon等回顧性分析了17例兒童及青少年難治性AD患者對硫唑嘌呤（1.2 ～ 3.5 mg·kg-1·d-1）的治療反應及耐受性。在治療第3個月和第6個月進行病情評估。發現患者SCORAD評分、皮損面積、瘙癢和干燥程度，血清總IgE均下降，且第6個月療效最明顯［13］。美國皮膚病協會對AZA的推薦等級為B 級，證據級別為Ⅱ級，建議兒童用量為 1 ～ 4 mg·kg-1·d-1，最常用的劑量為2.5 mg·kg-1·d-1［5］。在以往治療中，臨床醫師過度關注骨髓抑制這一不良反應，導致AZA起始劑量低，增量過慢，療效不佳。TPMP水平與AZA的不良反應發生密切相關，建議 TPMT ≥ 15.4 U/ml的患者起始劑量為 2.5 mg·kg-1·d-1；11.9≤ TPMP≤ 15.3 U/ml的患者起始劑量是 2.0～2.5 mg·kg-1·d-1；6.0 ≤ TPMP ≤ 11.8 U/ml的患者則以1.0 mg·kg-1·d-1為初始劑量［14］。

惡心、嘔吐等胃腸道癥狀是AZA較常見的不良反應，其他不良反應還有：頭痛、過敏反應、肝酶升高和骨髓抑制。另外，如使用AZA期間同時使用光療，可增加DNA損傷的風險及癌變風險［5］。有證據表明，具有高水平TPMT的患兒對AZA治療反應差，肝毒性風險更大［15］。而低水平TPMT的患兒對低劑量AZA的臨床反應好，但骨髓抑制的風險增加。在139例使用AZA的患兒中，有7.9%患兒TPMT活性低于正常，91.4%患兒TPMT活性正常，0.7%患兒有超?；钚裕?6］。使用AZA前測量TPMT有助于確定初始劑量，以避免不良反應和達到最好療效。TPMT水平隨時間改變，其活性增加會導致AZA原有劑量治療效果不佳，故應持續監測TPMT活性，在療效不佳時復查TPMT值，可調整AZA用量或者更換治療藥物。

2.甲氨蝶呤（methotrexate，MTX）：是葉酸類似物，可抑制二氫葉酸還原酶，阻斷四氫葉酸的生成，影響DNA、RNA和蛋白的合成，阻止細胞分裂，從而抑制抗原特異性T細胞的產生［17］。低劑量的MTX具有抗炎作用，主要機制是它可增加腺苷的濃度，后者作為內源性抗炎物，介導的細胞因子釋放和黏附分子表達［18］。低劑量的MTX也可調節皮膚淋巴細胞相關抗原（CLA）和E選擇素的黏附，抑制炎癥細胞的聚集［19］。

Maneka等分析了31例3～18歲的AD患兒對MTX的治療反應，治療有效率達75%，平均治療時間14個月，最常見的不良反應是輕度惡心（4例）和輕度肝酶升高（4例），未見嚴重不良反應［20］。MTX和麥考酚酯可用于CsA治療無效或有禁忌的成人AD。在考慮患者個體情況后，也可用于兒童重度AD［21］。在兒童中，一項為期12周的研究顯示，與低劑量CsA相比，MTX起效較慢，但其可以延長緩解時間［22］。美國皮膚病學會對MTX的推薦等級為B級，證據級別為Ⅱ級，建議兒童用量為每周0.2～0.7 mg/kg。MTX的給藥方式有肌內注射、皮下注射、靜脈滴注和口服。每周口服給藥劑量平分為3份，每12小時給藥1次。治療期間補充葉酸1 mg/d，服用MTX的當天不補充葉酸。MTX取得最佳療效的時間平均為10周，12～16周以后增加劑量無效。病情緩解后，MTX應逐漸停藥［5］。

MTX毒性反應常發生于增殖迅速的組織，如胃腸道和骨髓。最常見的不良反應有口腔黏膜潰瘍、白細胞減少、惡心、腹部不適。對所有AD患者建議補充葉酸，以降低血液系統和胃腸道毒性。由于MTX可導致肺纖維化，故肺部疾病患者不建議使用。低?；颊進TX的累積劑量達3.5～4 g后應進行肝活檢。目前在歐洲，Ⅲ型前膠原的氨基末端肽原已用于檢測肝纖維化，可避免反復肝活檢。

3.麥考酚酯（mycophenolate mofetil，MMF）：口服吸收后在血漿酯酶的作用下迅速水解為代謝產物霉酚酸，霉酚酸能高效、選擇性、非競爭性、可逆性的抑制次黃嘌呤單核苷酸脫氫酶（IMPDH），阻斷鳥嘌呤核苷酸的從頭合成途徑，進而阻斷DNA合成，選擇性地抑制T、B淋巴細胞增生。MMF還可抑制細胞表面黏附分子合成，抑制單核細胞和淋巴細胞浸潤，限制炎癥反應。

研究表明，2歲以上的重度AD使用MMF單一療法可以獲益［23］。與CsA相比，MMF臨床緩解時間更長。美國皮膚病協會對MMF的推薦等級為C級，證據級別為Ⅲ級，建議兒童用量為 600 ～ 1 200 mg/m2，即幼兒用量為 40 ～ 50 mg·kg-1·d-1，青少年用量為 30 ～ 40 mg·kg-1·d-1［5］。一項關于 14 例兒童的重度、難治性AD的回顧性分析表明，單獨使用MMF系統治療，8例患兒病情改善90%以上，5例患兒病情好轉60%～90%，1例患兒治療無效。用藥4周后開始起效，9周以后達到最大療效。該藥耐受性好，所有患兒均無感染、骨髓抑制及轉氨酶異常等不良反應［23］。研究表明，高劑量CsA誘導緩解后，維持治療使用MMF與低劑量CsA同樣有效［24］。

MMF耐受性良好，惡心、嘔吐、腹部痙攣等胃腸道反應是最常見的不良反應。血液和泌尿系統不良反應較少。腸包衣麥考酚酸鈉是一種可抵抗胃酸作用的麥考酚酸腸包衣劑型，藥物在腸內釋放，降低了胃腸道不良反應的發生率。研究還發現，在同等劑量下，使用腸包衣麥考酚酸鈉治療的患者體內霉酚酸水平更高［25］。類似于其他免疫抑制劑，MMF有增加皮膚惡性腫瘤和淋巴瘤的風險，但在使用MMF單藥治療的器官移植兒童中，惡性腫瘤尚未見報道。有報道，在AD兒童中連續使用24個月尚未見明顯不良反應［5］。

隨著近年來免疫抑制劑的研究進展及其適應證的擴充，免疫抑制劑成為AD免疫治療的重要手段。但對于特殊人群，尤其是兒童，免疫抑制劑治療的有效性和安全性仍需大量基礎研究和臨床隨機對照實驗證實，以便更好提供臨床用藥信息，指導臨床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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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plication of immunosuppressants in pediatric atopic dermatitis

Zhang Jingxi,Yao Xu

Department of Allergy and Rheumatology,Institute of Dermatology,Chinese Academy of Medical Sciences and Peking Union Medical College,Nanjing 210042,China

Yao Xu,Email:dryao_xu@126.com

Atopic dermatitis（AD）is an inflammatory skin disease commonly complicated by atopic diseases such as asthma and allergic rhinitis,and occurs most frequently in children.Due to severe conditions and recurrent attacks,severe AD seriously affects the quality of life in patients and their families,and systemic treatments are needed.With further studies on immunosuppressants and expansion of their indications in recent years,immunosuppressants have become an important immunotherapy of AD.However,for special populations,especially children,the efficacy and safety of immunosuppressants are still needed to be evaluated for the treatment of AD through basic researches and randomized controlled clinical trials,so as to provide more information for clinical medication as well as better guidance for clinical treatment.

Dermatitis,atopic;Immunosuppressive agents;Child;Therapeutic uses;Drug tolerance

姚煦，Email：dryao_xu@126.com

10.3760/cma.j.issn.0412-4030.2016.06.026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81171501、81371735、81573045）；江蘇省自然科學基金（BK20150166）；2014 年亞美醫學基金會（MMAAP）皮膚病項目基金

Fund programs:National Natur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China（81171501,81371735,81573045）;Natur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Jiangsu Province of China （BK20150166）;Milstein Medical Asian American Partnership（MMAAP）Foundation Research Project Award in Skin Disease in 2014

2015-09-25）

（本文編輯：吳曉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