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幼兒園”

李淑章

我沒進過幼兒園，但絲毫不覺得遺憾，因為我的兒童時代是在“家庭幼兒園”度過的。我上學前就能認并且會寫一千左右個漢字。不僅如此，我還會算術，百位以內的加減乘除題均能運算；還能查字典——我記得很清楚，我家有本紅皮大字典，那字典是用注音字母給漢字注音的（注音字母不同于現在的拼音字母：現在是b、p，而那時是勹夂）；不僅如此，我還會背不少首古詩呢；不僅如此，我還記得并且能講（其實是復述）我媽給我講過的不少故事呢。

現在，我的眼前出現了我出生的那三間正房，媽媽在靠東的里屋端坐著，眼前一盞油燈放在一個小板凳上的。那燈的星星之光，現在的人看起來，還比不上一般蠟燭四分之一亮呢，可那時我覺得不亞于今天我家屋頂上的太陽燈。我依偎在媽媽身邊，在聽她給我講《今古奇觀》上的有趣故事。她是看著書講的，但絕不是念，是在給他的孩子講故事——那書上的字經她的眼睛一看，迅速轉化為我一聽就懂的口語，真是神奇極了！這會兒我還似乎看到她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對我笑笑，或問問我懂不懂的那種只有我的媽才會有的神情。

我的媽媽是不是稱職的幼兒教師？

我估計，我的母親那時并不懂得什么早期教育，尤其是當今時髦的某些關于幼兒教育的新詞，然而她卻實踐得很好。

你也許問我：這不是現在批判的揠苗助長嗎？不！什么叫揠苗助長？違反禾苗生長的規律，生硬把它們拔起來，那才是。而我的媽媽是因材施教的快樂教育。因為我喜歡識字，她就教我識字；因為我磨著她講故事，所以她才給我講故事；她腦子里的故事講完了，就求助馮夢龍的《今古奇觀》。至今我還記得《賣油郎獨占花魁》《喬太守亂點鴛鴦譜》，甚至《滕大尹鬼斷家私》這樣多向寓意的作品，我都記憶猶新，而且當時就萌生出對滕大尹一分為二的評價。

所以，用不著顛三倒四地研討什么早期教育的得失，用不著辯論小孩子該不該識字寫字。結論是看哪個孩子喜歡：不要一概而論，而要區別對待。結論是看孩子愿意不愿意，快樂不快樂。這就是我母親這位她兒子認為的幼兒教育專家，囑托我告訴大家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