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林濤
讀史札記
歐母畫荻
○趙林濤
歐陽修四歲喪父,與母親鄭氏相依為命。因家貧,鄭氏曾以荻桿畫地教歐陽修習字。除了讀書習字,鄭氏常以丈夫的嘉言懿行,教歐陽修做人做事的道理。
歐陽修的父親名觀,咸平三年(公元1000年)進士及第,做過幾任推官和判官。鄭氏告訴歐陽修:
汝父為吏廉,而好施與,喜賓客,其俸祿雖薄,常不使有余。曰:“毋以是為我累?!保W陽修《瀧岡阡表》)
歐陽觀職位不高,薪俸微薄,但他并不以此為意,更不令錢財成為自己的拖累。鄭氏還說:
汝父為吏,嘗夜燭治官書,屢廢而嘆。吾問之,則曰:“此死獄也,我求其生不得爾?!蔽嵩唬骸吧汕蠛??”曰:“求其生而不得,則死者與我皆無恨也,矧求而有得邪!以其有得,則知不求而死者有恨也?!保W陽修《瀧岡阡表》)
作為掌管推勾獄訟之事的官吏,歐陽觀面對可能判處死刑的案犯,總是千方百計為之尋找免死的理由,認為只有這樣,罪囚才能甘心伏法,自己也能心安而無憾。這是典型的“無罪推定”,與當今少殺慎殺的刑事司法原則何其相似!
在母親的教導和父親的影響下,歐陽修終于成為彪炳千秋的文章宗師和功業卓著的一代名臣。作為文壇領袖,歐陽修反對浮靡文風,倡導詩文革新;作為政治人物,歐陽修認為“文章止于潤身,政事可以及物”(《宋史·歐陽修傳》),他更看重關系國計民生的“政事”,故而每有訪客來見,不論文章,惟談吏事。有人問他:“您為政寬簡,而事情并不松弛失誤,這是什么原因呢?”他回答道:把無度放縱作為寬,把無端簡省作為簡,必致政事敗壞,殃及百姓。我所謂寬者,是不做苛刻急迫的事,簡者,是不做繁碎擾人的事罷了。
歐陽修的剛正性格,也使得他經常觸怒奸佞,屢遭排擠貶謫。對此,鄭氏總能泰然處之,并且寬慰歐陽修說:“汝家故貧賤也,吾處之有素矣。汝能安之,吾亦安矣?!保W陽修《瀧岡阡表》)有這樣開明的母親做后盾,歐陽修始終不曾放棄自己的追求和操守。慶歷年間作《朋黨論》,鮮明地提出“小人無朋,惟君子則有之”的觀點,辭鋒犀利,膽識過人。
“小人無朋”,因為小人只關注一己之利,即便沆瀣一氣,也是各懷鬼胎;“唯君子則有之”,因為君子有著相近的理想和抱負,肯于同聲相應,同氣相求,而最終也將戰勝險阻,遂成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