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與白

劉華昕

朱 砂

陌上亸柳極盡春色，染遍這長堤，一碧千里。極目長空，這楚天清藍，如她身著的長裙。她手中簫白如玉，訴盡了王的心事。

幾日之后，王執她之手，帶她踏進這金色大殿時，她便明白，余生注定要與他生活在這壯觀的囚籠之中了。王注視她，白如雪的臉被胭脂點綴，那一抹紅唇，還有眉間一點兒朱砂，都美入他心間。此生定要與她暮暮朝朝，瀟灑逍遙。

好景不長，邊關戰報迢遞，頻傳急。朝中無將可用，便只能他策馬親征。他何嘗不知古來征戰幾人回，何嘗不知這一敗，或許整個王朝便覆滅了，但只能是他去。

而她能做的有什么呢？恐怕只有日思夜想，頻問戰訊。她猛然記起出征的征衣，似乎還未準備。她便親手織作，三天后，竟真為王織成這征衣，一針一線，全如她的心意般難分難舍。誰知她為這件征衣流了多少次血，疼了多少回心。

江南月色柔，邊關月色涼。他望盡了來時的漫漫長路，卻望不盡眼前漫天的黃沙。他終于體會到一夜征戰望盡鄉的悲涼，而他面對的，卻是沒有退路的戰場。王只能持劍揚鞭，身先士卒，為國而戰。

收到戰報的她淚眼婆娑，卻說不出一個字來，這戰報過于簡短：

全軍覆沒。

她無法望見王生前所看到的景象。戰馬，亂箭，鼓聲，硝煙，還有刺眼的、分不清敵我的鮮血染紅上了征衣，染透了黃沙，也染濕了如血的殘陽。

紅得，如前番她眉間的那一點朱砂。

敵軍馬蹄聲傳來那日，她頹唐地伏在桌前，而桌上，是一捧未織全的白布。

織盡了那金色征衣，卻織不盡這三尺白綾。

白 夜

講一個故事吧。

一個盲了的女孩想畫畫，可她看不見顏色。于是心愛她的男孩，為所有他能夠想到的、找到的顏料都配上了一種味道。紅色是枸杞味，藍色是藍莓味，白色是牛奶味，黑色是胡椒味……只要是她想要的，全就有。

她想看風景。男孩便用自己的語言描繪出來，似色彩分明的油畫，讓她看了覺得那么清晰，那么清新。

可是她最喜歡什么顏色呢？男孩好奇。女孩的生日快到了，他想送她一個禮物，但他猛然想到，她已經看不見了。

那天下午，男孩約她去散步，猶豫了很久，還是開了口。

“你……喜歡什么顏色？”

“我喜歡白色，就像我整天陷在黑暗里，照樣能清清楚楚知道太陽升起時的樣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