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山田浩子的《洞穴》看日本社會中的婆媳關系

摘 ?要：2014年2月，第150界芥川文學獎揭曉，日本新人作家小山田浩子憑借中篇小說《洞穴》獲得此最高榮譽。自該獎項頒發以來，作家小山田浩子便成為文壇內的話題人物。而關于這部作品，也陸續有了評論類的文章。大家評述內容的角度各異，文章的虛構性角度，對于個人主義的否定性的角度等等。筆者希望嘗試從婆媳關系這一角度來分析這篇文章。

關鍵詞：芥川文學獎;小山田浩子;洞穴;評論;婆媳關系

作者簡介：張金婷（1990-），女，江蘇揚州人，漢族，東南大學外國語學院日語語言文學專業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日本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30-0-02

1、前言

《洞穴》這篇小說，講述的是主人公旭因丈夫宗明的調職，辭去現有的臨時工的工作，和丈夫一起搬去了丈夫老家，婆婆家旁邊的屋子里生活的故事。主人公旭嫁人后并沒有與婆婆一家生活，而是與丈夫兩人生活。因而，這次看似平常的搬家，因為目的地的特殊性，也為主人公旭帶來了許多不一樣的體驗。第一：從“職場女性”向“家庭婦女”的轉變。第二是從一個小家庭的“妻子”、“家庭主婦”向著一個大家庭中的“媳婦”這一身份逐漸轉變。主人公旭在經歷種種的過程中，漸漸地完成了蛻變，最后成為了一個與“婆婆”相似的自我。

在《作家的讀書之道》節目的采訪中，小山田浩子對于《洞穴》這部作品有這樣的評說?！拔乙贿呍O想著，‘從外面嫁進來的媳婦，漸漸成為了一家的主角，然后經歷幾十年，她在這個大家庭里又要迎來新的媳婦（這很有趣），于是動筆寫了這個故事?！盵1]（作家の読書道 第147回：2014）由此判斷，婆媳關系是這部小說的重要主題之一。因此筆者認為通過這一主題來縱觀整篇文章是有研究價值的。因為文中刻畫婆媳相處的部分并不集中，所以筆者根據文章脈絡及時間推進，將文章中婆媳關系的敘述內容分為幾個部分來加以分析。

2、各個階段的婆媳關系

2.1搬家前的婆媳之間

文章開篇就提到，主人公對于婆家的印象僅僅是屋頂上的電池板以及院子里種植的植物。以此我們可以給主人公作出初步的定位，簡單說來在搬到婆婆家隔壁之前，主人公和婆婆之間可以說是沒有交集的，她是一個僅以“妻子”的身份而存在的。

之后，丈夫因調職向婆婆打探是否有合適住房時，談話途中談及主人公旭，婆婆有意識壓低聲音。這個細節不難看出婆婆對于主人公的小心翼翼，而這小心翼翼正因彼此間的生疏，婆婆不希望自己的某些言語讓對方產生什么不好的聯想。

而主人公對于婆婆的印象我們可以直接引文中的句子：“我對婆婆并沒有抱著一般人提及婆媳而產生的那些情緒。我雖不認為婆婆是個極其完美的女性，但顯然列舉她的優點要比數落她來得容易。比如性格好，會照顧人，直爽，勤勞等等?！保ㄐ∩教锖谱?，2014：10）換言之，在主人公和宗明搬到婆婆家旁邊居住前，她和婆婆之間可以保持相安無事的狀態，甚至可以說她對婆婆抱有許多難得的欣賞傾慕之情。

2.2搬家當天的婆媳之間

搬家當天大雨，婆婆不僅站在門前等候，還主動擔當起了搬家總務的工作，指揮一切。更令人意外的是，在她們夫妻入住前，婆婆對屋子進行大掃除，連窗簾也一并清潔。此外，搬家時可能用的小工具，也無一遺漏地準備妥當?？梢哉f，對于兒子兒媳的到來，這位婆婆體現出的姿態，無一不印證了，之前媳婦旭心中的干練婆婆形象。但干練者往往免不了粗心，這位婆婆也不例外。搬家的各類工具都準備無虞，偏偏是洗窗簾時忘記看天氣，導致搬家當天并沒有干，最后只能用被單取代。

搬家過程中，業者跑來詢問旭如何安排廚房的電器位置，婆婆代替她跑向廚房，而另一邊，丈夫在二樓依舊聊他的電話，只留下主人公旭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門邊。丈夫宗明何以從進門后一直打電話，絲毫不擔心搬家的事情，原因有兩個，第一，在他們夫妻二人的生活空間里，這些家里的瑣事從來都是交由旭打理，不需要他操心。第二，這次的搬家工作更有自己的媽媽在，宗明在有自己的小家庭前，生活上的種種自然都是媽媽打點。從第一個理由上來看，旭在搬來這邊之前，在小家庭中是有著一些決定權的，那么婆婆代替她去支配著搬家的一切，這對于她而言可以說是侵占了她作為“妻子”的某些權利的。這無疑會讓旭心中有些不滿。從第二個理由來看，婆婆依然是寵著宗明的，即便她嘴上說“真靠不住啊”（小山田浩子，2014：20），但卻并沒有讓兒子下來幫忙。這點也證明，在婆婆眼中丈夫宗明仍然是孩子，而作為兒媳的旭，也不會例外，都是需要“照顧”的。

此外，婆婆還特地準備了室內鞋，簡直無微不至。但，細看下來，這里體現出的“無微不至”，換個視角來看，是不是也有對這對年輕夫婦的不放心呢？之前筆者也有分析到，搬家整個過程，婆婆替代主人公全權做主，這樣的方式無疑侵犯了主人公作為一個小家庭中“妻子”的權益。婆婆對待她的態度，更像是在對待孩子。那雙有著狗狗刺繡的鞋，便是把這個事實攤開在了主人公旭的眼前。因而，在這個階段主人公開始因為某些細節對婆婆有了不滿的情緒。而這一點在下個階段中婆婆為了表達因自己弄錯付款金額的歉意，晚上帶著冰淇淋來給旭道歉這一個場面上也可見一斑。

2.3搬家后的婆媳之間

搬家之后，主人公旭從一個做著臨時工的職場女性，變成了完完全全的家庭主婦。社交面縮小，即便是以往能夠聚在一起的朋友們，也因為居住在交通不便的鄉下而難以前往相聚。同時，她的日常生活中也必不可少了多出了與丈夫一家的接觸。

在這個部分，值得關注的事件是：婆婆因大意忘記帶繳費的信封，于是打電話給主人公旭，并拜托她幫助自己去便利店繳納費用。但當旭拿著婆婆事先準備好的，裝有票據和現金的信封繳費的時候，卻發現足足差了20000日元。

一直事事謹慎，顧慮周全的婆婆，先是把準備好的錢和票據忘在家中，緊接著，又搞錯了需要交付的金額數。這些事情無疑是撼動主人公心中的婆婆印象的。而主人公旭采取了十分成功的應對方式。首先，交付完成后，她只是留了便條給婆婆，并在便條上寫了“金額不足”，并沒有精確寫出差額。再后來，婆婆僅拿來4000日元，主人公并沒有直言不諱地說出金額不對，而是選擇自我心理建設，說服自己不在意，權當是繳納了房租。此外，主人公并不向丈夫宗明提及此事，只是讓這件事情就此過去。筆者不禁想，作者在向我們展開這段故事的同時，是不是也讓我們看到了她自己，對于當今社會的熱門話題的一種態度呢？

其實我們無從知道，婆婆究竟是故意設局，還是真的無心之失，但這也許并不重要。主人公旭就看清了這一點，她知道，要是開口去問了，無論答案是哪一方都不會給她和婆婆之間的關系帶來正面的影響。所以不開口便成為了萬全之策。不僅不向婆婆開口，就連對丈夫也不透露一分?？梢哉f，她選擇自我調解，只為保留現下的平和。不去打破和婆婆之間的和諧，更不去讓丈夫站在一個兩難的境地，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出，主人公旭開始融入到了這個大家庭，而且也努力地經營著與婆婆之間的關系。既顧全大家的和諧，也保證小家的安定。

2.4爺爺離世后的婆媳之間

這篇小說的末尾提到，主人公旭最終還是找到超市收銀員的工作，當她穿上制服站在鏡前時，覺得自己似乎與婆婆相像了。這樣的描寫就自然引起筆者的思考。在整篇文章中，共有兩處提到相像的片段。一處是文章結束，而另一處是主人公旭嫁入宗明家前，登門拜訪時，看到神龕上放著的祖母的照片時，認為婆婆和祖母相像。不難看出，這兩段都是說婆媳相像。而這無疑是不合乎正常邏輯的。正如旭的婆婆也指出的那樣，并無血緣關系的兩個人怎么會相像呢。那么，該用怎樣的邏輯來解釋呢？筆者想借用這各部分的婆媳關系來試圖解開這個迷。

爺爺葬禮上，旭代替婆婆按照老人家的要求完成了佛龕上花的擺設時，婆婆也并不反對。也就是說，在這場葬禮上，婆婆已然脫離了這個大家庭的“媳婦”身份，而將這個責任自然轉移到了旭身上?？v覽全文，爺爺是宗明家的最長者，他一個人代表著一個世代，也就是祖輩，爺爺的去世代表著這個大家族的最頂層消失，那么必然會使得下一個世代順利成為最高層。而與之相隨的，必然是家庭關系的變更。婆婆擺脫媳婦身份就成為了理所應當的事情。簡單來說，爺爺的存在與否，對于整個家中的個人的身份地位影響巨大。

爺爺去世后，婆婆卸下來的身為媳婦的重擔，轉移到了旭的身上。這也是為什么旭會覺得自己開始像婆婆了的重要原因。而前文提到的祖母和婆婆相像，恐怕也是出于這樣的理由吧。也就是說，一個家庭中的世代更替，使得家庭中的女性身份和地位發生相應的變化。

3、結語

本文通過以上幾個部分內容的分析，總結出《洞穴》這篇文章刻畫出的婆媳關系具備以下特點：第一，彼此之間很少深度接觸，異于傳統大家族生活模式，媳婦不需要搬進婆家，可以與丈夫兩人在外單獨生活。第二，看似和睦融融的婆媳關系背后，彼此都存在著對對方的不滿，但卻又為維持表面上的和平而選擇沉默應對。第三，在大家庭中存在大家長的情況下，婆婆依舊作為家族中的總擔當，肩負著照顧老小的重擔，大家長離世，就會導致婆媳在大家庭中的身份變化。筆者認為，作者小山田浩子向我們展開的不僅是小家庭里的人際關系，更讓我們看到了現下的日本社會的一隅，因而筆者希望，繼續對文章中的其他角度的內容加以分析，從而更為全面地把握小山田浩子的這部作品。

注釋：

[1]作者在采訪時回答原文為日語，此處為筆者翻譯內容.

參考文獻：

[1]小山田浩子.『穴』.東京：新潮社.2014.

[2]村上龍、川上弘美、小川洋子等.第150回芥川賞選評の概要.2014.

[3]山田洋介.芥川賞受賞インタビュー記事.2014.

[4]川上弘美、小山田浩子.日常と幻想のあいだ.文學界.2014.

[5]長野まゆみ、中條省平、吉増剛造.創作合評（第451回）.群像.2013.

[6]本尼迪克特 （Benedict.R.），田偉華 （譯），菊與刀，中國畫報出版社，2011.

[7]王蕊.兒媳的夢想 婆婆的智慧——以日本傳統家庭中的婆媳關系為例.文學界.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