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患

李玉勝

“平娃，你快過來，咱家的狗狗們弄下大亂子了，把鄰家的幾個婆姨和娃娃給咬了，媽領人家打了一天的破傷風針，一針要三百塊，還要給人家買營養品，人家還不依不饒，怎辦呀！”母親喊著我的乳名，她的話里夾雜著哭腔，善良的母親被這突如其來的“料”嚇得不知所措。

正好是星期天，我正在睡懶覺，七點鐘被母親的電話騷擾，即刻穿起衣服，洗了把臉跑向家里。我家自蓋的四合院，我和大哥把老宅拆了，地基掃平后修了三十九間三層平房，全部租賃。母親和妹妹在管理，妹妹下崗后沒工作，為了維持她的生計，按臨時工雇傭，管理物業兼伺候母親，工資從房租中支取。母親雖然年齡不是很大，但也已七十五歲，身邊沒人，讓人不放心。

我剛走到院子里，只見院子里圍了好多人，傳來尖尖的狗叫聲，原來大哥和鄰居們正圍堵狗狗們。天呀，原來只有兩只狗，是妻子從岳母家捉的小狗崽，名叫全倉和花花，兩只狗來一直忠誠于主子，起了很大作用，怎么會竄來這么多野狗呢？現在都出現了十多條野狗，更可氣的是兩只母狗已經在院子里自己壘了窩下了崽?？匆姳娙藝?，五十六歲的大哥正拿著鐵锨在狗窩里拍狗，看見幾只小狗口吐血沫地掙扎，大哥在不停地拍打，母親在不停地罵大哥，話極其難聽，母親是在一邊哭著一邊罵大哥，說：“那是生命，不能害命，害狗的命會遭報應?！贝蟾鐨獾靡苍诓煌５卣f：“狗要人的命，你怕害狗的命，得了狂犬病你能負責起？”母親不語了，但瘋狗們朝著大哥圍咬，似乎在說：“你要我們的命，我就要你的命?！北娙嗽趲兔?，母狗開始了窮兇極惡的猛撲，血紅的眼睛里布滿了層層血絲，暴跳著追趕著人群，準備隨時傷人，院子里的小孩們哭喊成一片，這場捉狗的場面，仿佛成為一場血腥的戰斗，讓人揪心不已。不一會幾條狗被裝進了口袋，但大多數狗是生死大逃亡。傷人的野狗只捉住一條，其余都亡命地逃之夭夭……

院里也亂成了一團，有支持大哥的，有指責大哥的，有喊委屈的，有看笑話的。本來養狗造福，狗卻成安全隱患，忠誠的動物變成了人的敵人，我的眼睛濕潤，但心里也是五味瓶，思考著人性與狗性。人與狗出現了不和諧，怎樣才能和諧？一時沒有答案，但很快一堆人在正確評價狗的貢獻時，我才感覺到人類和狗還是應該和睦相處，于是，我建議把聽話的狗留下，把咬人的狗不要打死，放生，放到遠處讓它繼續逃亡。

問題是我們再也難逮住狗。滿院子的追殺，卻逮不住一條狗。沒招了，我向我的同學，辦事處的劉主任求救，他很快派了環衛所長帶領兩名專業逮狗的人員上了門，拿著專業狗網，那網子里剛好能套住一條狗，很快兩條狗就落網，其余的逮不住跑了。他們把狗網留下，讓我們自己逮。

連住幾天也沒把狗逮住，母親讓我把逮住的狗放生，不巧的時有兩條剛出生的小狗被大哥拍傷，傷勢過重，母親進行了搶救，但無濟于事，還是死亡。我和環衛所的人分別把狗送出去了十多公里的地方，我把狗送到了山上放了生，勸它們不要再回來，回來能有生命危險。一放開，它們開始猛跑，忽然停下了腳步，一動也不動定在那里，盯著我，對峙了好長時間。我離開時，它們向我怒吼著群叫……

第二天一早，母親的電話又響了，說：“你們昨天送的狗狗全部又回來了，趕也趕不走，逮又逮不住，怎么辦？怎么辦？”我能怎辦？我說：“留下，前提是不能讓它再咬人?！眿寢屨臀艺f著，聲音又轉向狗狗們說：“主人發話了，把你們留下了，但不能再咬人了?！惫饭穫儭巴敉敉敉簟备吲d地跳著轉圈。媽媽說：“我這幾天睡不著，你哥打死的那兩條小狗，厚葬了，還燒了香，燒了紙，磕了頭，還給活著的狗狗們謝了罪，做了承諾?！甭犃四赣H的話，我啼笑皆非。性相通，情相依。怎么明白的？

是狗患教育了我，真知在生活。

責任編輯：劉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