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青

周靜

青山巷是條老巷子，又窄又擁擠，躲在繁鬧都市的某一個街道深處。巷子里的人家大多供奉著青山大王。

所謂供奉，也就是在院門的門楣上刻上“青山大王”幾個字，逢年過節的時候在旁邊掛上一小把鮮花。

大年初一，天剛粉粉亮的時候，豆花花就穿上了小花襖，悄悄撥了撥火塘里的炭火?；痤D時燃燒起來。

架上鼎罐，加點水。水“呼哧呼哧”開了后，打個雞蛋進去，加點鹽，再撒點蔥花。

雞蛋湯好了，豆花花點燃一掛鞭炮丟在門外，唱道：

“青山青，大王大，

鞭炮噼啪大王笑哈，

雞蛋雞蛋煮湯啦！”

就聽到門楣“阿嚏——”一聲，抖了兩抖，個子小小的青山大王鉆出來了。

青山大王一尺來高，長著一雙綠眉毛。他皺著眉頭咕嘟咕嘟喝完雞蛋湯，笑了。

“種子呢？”他說。

豆花花笑嘻嘻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黑黑的小種子。

青山大王接過種子，把它們撒在地板上。種子眨眼間就不見了。

“青山青，綠水綠——”

屋子里頓時響起溪水潺潺流過的聲音。

豆花花睜大眼睛，悄聲笑了。

“葉兒笑，花兒香——”

在火塘照出的光影里，有了樹枝在搖晃，枝頭的花苞慢慢盛開，屋子里頓時有花香彌漫開來。

豆花花敏捷地伸出手去，可墻壁上的花影迅速一晃，她什么也沒摘著，只留下滿手花香。

“果子熟，天——晴——朗——”

花朵結出了果子。

青山大王伸手一抓，從影子里摘出了一個果子，用力一劈，頓時滿室陽光。

“賜福土地?！鼻嗌酱笸跽f。

“賜福土地?！倍够ɑㄅ呐氖?，歡笑起來。

青山大王走出院子，看看光禿禿的巷子，皺著眉頭，籠著手，慢吞吞地沿著門框走到門楣上，在“青山大王”幾個字之間消失不見了。

今年，他將守護青山巷。

今年，青山巷將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什么都豐收。

據說，在青山巷還是青山的時候，村里的孩子們都能這樣請出一個青山大王。

據說，被青山大王的陽光祝福過的孩子，就和那些被祝福的種子一樣，能茁壯成長。

據說，只要有孩子還記得用雞蛋湯呼喚青山大王，總有一天，青山巷就真的能重新變成青山綠水、花果飄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