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材瓜
我高中時去了湖北一所省重點學校。那里每月只有一天假,和監獄沒有區別。
整個中學時代,我就只有一張單人照,整個人看起來就是拘謹、自卑、迷茫的集合體。作為轉校生,性格內向又不懂當地方言,自然沒什么朋友。那時我唯一的“獄友”就是阿洲。撮合我們成為好朋友的是同樣稀爛的英語成績。我們合伙買了一套瘋狂英語,每天晚自習在教室里大吼大叫,因遭到同學舉報而被趕出教室,于是一起在操場繼續大吼大叫。高考英語我89分,他56分。那時他幫我追過一個女孩,那個女孩是隔壁班的,短發很俏皮,笑容很俏皮,打扮也很俏皮。那年夏天我坐在靠走廊的位置,每次趴在桌子上發呆的時候,都能看見她從走廊經過。
她從沒看過我一眼,但我總感覺她走路帶著一陣風,有香氣、活潑、俏皮的風。我把這個唯一的秘密告訴了阿洲,阿洲說她個小,皮膚又黑,你喜歡她什么?那時我還是個孩子,我說你不懂,這是愛情。過幾天阿洲打聽到那個女孩喜歡他們班的班長,一個高高瘦瘦愛踢足球的帥哥。然后我們組織了一場班級足球賽,我作為中衛上場,一個倒地鏟把帥哥的腿弄骨折了。我和阿洲都受到了處分。寫完檢討,我還寫了一封情書。很奇怪,我那么自卑的人,居然會寫情書。在這封情書的結尾,我寫道:被人喜歡總算是一件好事情,請你不要害怕。奇怪,為什么那個時候我會認為被陌生人喜歡是一件讓人害怕的事?阿洲把情書送到對方班級的時候,他們班男生以為他是過來打架的,紛紛站起來。他囂張地指著那個女孩說:“嗨,有人說了情話給你,都在信里!”忐忑地等了一周,我收到她的回復,總共只有八個字:先抓好主要矛盾吧。
高考后一些名校來校宣傳,我看見那個女孩站在中南財經政法大學的攤位前詢問了很久。于是我填報志愿時將中南財經政法大學作為第一志愿,不接受調劑。然后,我落榜了。我記得那天我媽跟在我身后不停地說:“咱分數到了,就是沒有上專業線,沒事兒的,咱可以復讀啊。你別不說話啊,這孩子,你說句話??!”天下著雨,阿洲也考了所爛學校,打電話叫我去游泳,我沒去,從此我們再也沒見過面。那個女孩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因為性格內向,因為表白被拒,我也不敢去打聽任何與她有關的信息。
阿洲和那個女孩,是我青春劇里的男女主角啊。而青春,就像一場暴雨后忽然從土壤里冒出來的小蔥芽兒,迅速生長,然后被掐斷,做成一碗熱湯,最后化作一滴淚水。我也曾經無數次猜想:她在哪里?過著什么樣的生活?還有,她叫什么名字呢?我給她取過一個名字:林小煙,后來我寫過的文字里,女主角都叫林小煙。
而現在,我的桌子上放著一份簡歷。劉慧娟,湖北人,2009年從中南財經政法大學畢業,還有出生年月日、工作經歷、聯系方式。照片里的人就是她,那個女孩。我曾經對她一無所知,現在看她的簡歷就像在聽她訴說過去這10年的點點滴滴。生活真奇妙??!我愛的是林小煙,不是什么劉慧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