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百鳥朝鳳》看民間嗩吶藝術與生態

林信煒

【摘要】：電影《百鳥朝鳳》是已故的第四代導演吳天明的遺作，講述了焦三爺與游天鳴兩代班主對嗩吶藝術的傳承。站在文化生態學的角度來看，影片敘述的是嗩吶藝術生態環境的變遷，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嗩吶藝術與自然生態環境；嗩吶藝術與人文生態環境；嗩吶藝術對生命的思考。從影片中我們可以看出其生態環境對其產生的影響，借此可尋覓出保護嗩吶藝術的科學的出路。

【關鍵詞】：《百鳥朝鳳》；嗩吶藝術；生態

每一種文化的產生與發展都離不開其賴以生存的生態環境，不同的生態環境決定了不同形態的文化。而生態環境又分為自然環境和人文環境，就是在自然環境與人文環境的共同作用下，文化才得以延續。任何一種活態的文化，其產生與發展必定是得益于自然環境與人文環境的和諧，這不僅給了文化一種和諧的生存空間，也使得文化內部富于生命力。中國西北的嗩吶藝術便是如此，其誕生離不開當地的自然生態環境，發展依賴于當地的人文生態環境，而自然生態和人文生態的共同作用賦予了嗩吶藝術生命力。

電影《百鳥朝鳳》是已故的第四代導演吳天明的遺作，講述了焦三爺與游天鳴兩代班主對嗩吶藝術的傳承，故事從1982年開始，時值改革開放之風漸往北吹，無雙鎮的百姓也改變了自身的生活方式，對新進的事物感到新鮮，慢慢地降低了對嗩吶藝術的需求，這使得民間藝人和民間藝術的生存態勢變得十分緊張。影片通過嗩吶藝術的衰落試圖呼喚民間藝術的回歸，引人深思。但是筆者認為，站在文化生態學的角度來看，影片敘述的是嗩吶藝術生態環境的變遷，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嗩吶藝術與自然生態環境

自然生態環境孕育了萬物，萬物是自然環境的直接產物，而嗩吶藝術作為當地百姓傳統生活中的一部分，承載著娛神和娛人的功能，不僅是當地人民審美的集中體現，還作為人與自然相互交流的一個媒介?！栋嬴B朝鳳》中呈現出來嗩吶藝術與自然生態環境的關系可以分為幾個部分：

一是民間藝人的養成與自然環境。影片講到游天鳴小時候跟著焦師傅學藝時，在河邊用蘆葦足足吸了兩個月的河水，吸穿了許多根蘆葦，用以鍛煉自身的氣力。這表明了藝人的訓練需要借助于自然力，在自然力的幫助下獲取成為民間藝人的首要資格。

二是以《百鳥朝鳳》為代表的嗩吶藝術的主要內容與自然環境。影片中焦師傅帶著游天鳴和藍玉兩個徒弟穿過林野，去傾聽、模仿各種鳥兒的叫聲，并試圖與鳥兒交流。這說明了自然環境是民間藝人創作的主要內容，也間接地證明了當地百姓青睞于自然界的聲音，說明了其審美觀形成于自然環境。

三是以自然環境為隱喻的道德判定?！栋嬴B朝鳳》這首曲子是用于對德高望重的老人的葬禮上，以表示對逝者高貴的品德的贊揚。而“百鳥朝鳳”這個成語的意思是各種鳥獸一起朝見鳥王——鳳，而鳳就成為了德高望重的人的喻體。以自然界的生物來比喻人，這正是嗩吶藝術背后蘊含的深刻的生態觀的生動體現。

綜上，影片中所呈現的嗩吶藝術的藝人養成、創作內容和深刻的道德判定都與自然生態分不開，由此可見自然生態環境對嗩吶藝術的作用。

二、嗩吶藝術與人文生態環境

一種文化的產生與發展不僅取決于自然生態環境，還與人文生態環境息息相關。所謂的人文生態環境指的是人們在仰賴于自然生態而生存的基礎上，從事生產勞動時所積累的一系列知識和經驗，這些知識和經驗表現在這個群體的生活習慣、風俗習慣上，而物質生活習慣和精神生活習慣便構成了人文生態環境。嗩吶藝術也不例外，其發展、衰落以及振興都受到當地人文環境極大的影響。

在焦家班時代，為什么嗩吶藝術那么興盛，消費需求大？那是因為人文環境的穩定，使得無雙鎮的百姓很少有機會接觸外面的文化，取之于自然、順應當地百姓審美的嗩吶藝術便受到了推崇。而在游家班時代，首先是人文環境的劇變，人們改變了自身的生活方式，從農耕到外出打工，外力的沖擊使得無雙鎮百姓的需求與興趣發生了變化，這是嗩吶藝術面臨衰落的外在原因。而內在原因在于游家班的難以為繼，一是收入的降低，二是成員的潰散，進一步瓦解了嗩吶藝術人文生態的內部結構。最后，影片設計非遺的介入，讓焦師傅臨死之前看到了嗩吶藝術復興的可能，這正是以政府主導的民間藝術保護工程的滲透組建了新的人文生態環境，給了嗩吶藝術延續的可能性。

人文環境的幾度變遷影響了嗩吶藝術的生存態勢，這證明了文化的存亡取決于生態，自然生態誕生了文化藝術，而人文生態則決定了文化藝術的發展走勢。

三、嗩吶藝術對生命的思考

嗩吶藝術被稱為是一種活態的民間藝術，不僅僅因為其順應生態環境而發展，還因為其蘊含著當地百姓對生命的深刻思考。在影片《百鳥朝鳳》之中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

一是只有天分高品德好的人才能學習《百鳥朝鳳》，才有資格成為接班人。在影片當中，后進門的師弟藍玉各項技能都超過游天鳴，但是焦師傅最后把班主之位傳給了游天鳴。焦師傅自己也交代了這件事：“是因為你當年進門時的眼淚?！苯箮煾低ㄟ^幾年的考察，判斷游天鳴是一個善良敦厚、品德高的人，才把班主之位傳給了他。這可見嗩吶藝術的傳承背后對于接班人的道德考量，也足可見民間藝人對生命的思考。

二是在葬禮上，演奏多大規模的表演取決于逝者的品行，品行低下者吹兩臺，品行一般者吹四臺，品行上者吹八臺，只有德高望重的少數人才配享用百鳥朝鳳。嗩吶藝術的層級之分體現出了當地百姓通過嗩吶藝術對一個人一生的所作所為做出的公正裁決。這不僅是嗩吶藝術行內的規矩，更是其對生命引發的深刻思考。

嗩吶藝術內在包含的對生命的深刻思考決定了嗩吶藝術是一種活態藝術，它的生命力是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因此不管環境如何變遷，它的生存態勢如何變化，嗩吶藝術始終都具有頑強的生命力。

《百鳥朝鳳》是反映民間藝術的佳作，其深刻地揭示了中國西北部民間嗩吶藝術的生存態勢，引發思考。而從影片中我們可以看出其生態環境對其產生的影響，借此可尋覓出保護嗩吶藝術的科學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