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扇》中關于南明將士形象的塑造

周大雯

【摘 要】《桃花扇》是一部“借離合之情，寫興亡之感”的南明歷史劇。在中國歷史上，短命的南明王朝登上歷史的政治舞臺僅一年零一個月，時間之短讓世人除詫異外更多的是對它背后所隱藏的各種原因的探尋。在朝代興亡中起重要作用的將領尤其值得我們探討。下面就以孔尚任筆下《桃花扇》中南明的幾員將領作一個詳細分析。

【關鍵詞】桃花扇；忠臣；奸佞

中圖分類號：J82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05-0233-02

一、對南明忠義之魂的謳歌

（一）史可法：鞠躬盡瘁，以死明志

史可法是一個充滿正義感，不聽讒言的忠義化身。他身在官場，但是卻不圓滑奸詐，一直保持自己獨立的人格和高尚的節操，不和世俗同流合污。這體現在第十二出《辭院》中，在楊龍友的出謀劃策下，被阮大鋮陷害的侯方域前去投靠史可法。正如“舍舅語言甚不相為，全虧史公一力分豁，且說與尊府原有世誼的?！雹購倪@可以看出，史可法即使在狡詐陰險的官場生涯中也不去阿諛奉承，心中秉持著自己的原則，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

他是一個廣納良言，以南明王朝的安危為己任，一刻也不敢怠慢的忠貞之臣。在第十四出《阻奸》中，一心想要升官發財的奸臣阮大鋮想要拉攏史可法一起擁立福王朱由崧，史可法聽了侯方域勸阻說福王有三大罪和五不可立之后，他斷然拒絕接見阮胡子。眼看著拉攏正直的史可法沒有希望，又去拉攏馬士英，結果兩人臭氣相投，又“約會四鎮武臣，及勛戚內侍”。②就因為阮大鋮和馬士英聯合南明四鎮在擁立福王一事上有定鼎之功，所以當時拒絕擁立福王的史可法沒有得到重用，職位明升暗降，這體現在第十六出《設朝》的冊封典禮中。

史可法在穩定軍心和鼓舞士氣方面，具有強大的感染力。即使在那種局勢已經非常了然，南明注定要凋亡的蒼涼可悲的局勢下依然可以激勵人心。第三十五出《誓師》中，他在晚上偶然聽到士兵想要投降的對話后，立即連夜點兵，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哭出血淚，感動了全軍隊，使整個軍隊都臨危不懼，甘愿和他一起戰死，死守揚州城。只可惜南明朝氣數已盡，任憑史可法有再堅毅的報國之心也無力回天了。

史可法在劇中被設定為最后一個戰亡的，這也可以體現出作者對史可法這位名垂青史的忠義之臣的欽佩之情。一心只為南明江山的史可法在南明凋亡后最后一個死去，體現了他對南明的忠貞。在第三十八出《沉江》中，揚州城被攻破，史欲自盡，但是想到弘光帝是他最后的希望，于是去找弘光帝。路上偶遇老贊禮，得知南京大亂，弘光帝早已奔逃，他心中最后的那抹希冀也被抽空了，于是他沉江謝罪。這樣一位忠義之臣就隨著滾滾江流帶著他那滿身的赤誠與未了的報國之心一去不復返了。

（二）黃得功：一片赤心，致死效忠

黃得功是一個耿直魯莽，嫉惡如仇的武將，他的性子直率，眼里容不下任何虛假。身為南明武將，好勝心極強，性子不免乖張些，即使他的長官史可法在場，他依然是這樣剽悍直率。第十八出《爭位》中，黃得功因為高杰以前是李自成的部下，也沒有什么戰功且狂傲自大而心生憤懣，執意拉著劉澤清和劉良佐要和他比個高低，便沒有顧忌史可法，在帥府門前大鬧，最后約定在黃金壩惡斗。與高杰交戰，可看出他身上甚多和李逵直爽憨厚的性子相似的地方。

作為帶兵打仗的南明四鎮之一的黃得功，很有軍事才能，戰斗力極強，而且他的軍隊軍紀嚴明，在四鎮中算是最正規的，所以他在四鎮中具有很高的威望。第三十四出《截磯》中，黃得功認為劉澤清和劉良佐沒有突出的功績，將左良玉視為心腹之患，聽任阮大鋮的調遣，駐守在板磯，堵截左良玉的軍隊。如果沒有卓越的軍事才能又如何能阻擋得了左良玉的軍隊？

他至死不忘初心，以死謝罪。南京已經失守，弘光帝前來投靠他，可是天要亡明，本來南明四鎮是弘光帝的支柱，現在劉澤清和劉良佐要劫持弘光帝，這時的高杰也被許定國殺害，南明四鎮就剩下黃得功忠心于弘光帝，他縱使有再大的本領也回天乏術。黃得功持鞭怒打二劉，在打斗之中，被奸賊田雄用箭射傷，眼看著弘光帝在他眼皮底下被劫持，悲痛萬分，認為明朝的天下斷送在了他的手中，他滿腔的光和熱還沒來得急發散就隨著他的自刎而消散了。

（三）左良玉：勇猛善戰，抱恨沙場

左良玉是一個正直忠貞的人，但他一出場卻被奸臣打上了造反的名號，其實他是清白的，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造反，即使軍隊糧草缺失，軍隊里面抗議好幾回，但他仍然想盡各種辦法，暫時穩定軍心，并始終相信會等到糧草的救援。第十一出《投轅》中，從軍隊里某士兵的對話中“這幾日不見動靜，想又變卦了”③的“又”字便可看出左良玉實在是被逼無奈，權且是暫時穩定軍心，等待解糧來解救軍隊的危機。當得知柳敬亭的來意之后，他感嘆恩師竟然不了解自己的一片忠誠之心。

他也是一個知恩圖報，具有崇高使命感的人。他看不慣權奸，當他得知老師之子侯方域被阮大和馬士英等人陷害入獄，他義憤填膺，為了把侯方域救出來，以報師恩，全然不顧自己局勢的危機；再加上為了鏟除皇帝身邊那些奸佞小人，報效祖國，他在萬般無奈下，發動了歷史上所熟知的“清君側”事件。第三十四出《截磯》中，他得知朝廷任用奸黨賊子，陷害忠良，互相拉幫結派，貪圖享樂，賣官鬻爵，眼看著朝中可用之臣屈指難數，于是領兵要鏟除皇帝身邊的奸臣小人。只可惜軍船行到九江，馬士英和阮大鋮收到消息，于是調黃得功在坂磯截殺左良玉的軍隊，令他悲憤欲絕；當他得知自己的兒子自破城池陷自己為反叛之臣時，更是怨恨至極，再加上身體本來就還沒有好，便嘔血而亡。

二、對南明奸佞的鞭撻

（一）劉澤清和劉良佐：叛國賣主，不忠不義

劉澤清和劉良佐是十惡不赦，擁兵自重的奸佞之人，他們只為一己私利，全然不顧大局，更不在乎兄弟情意，只要有利可圖，能獲得更多的利益，他們就連一國之君都可以作為交易的籌碼；為了茍且偷生，他們連最起碼的君臣之道也棄之不顧了。第十六出《射朝》中，劉澤清和劉良佐因擁立福王有功分別被冊封為東平伯和廣昌伯，不知道他們被冊封的那一刻，除了因實現自己的富貴夢之外到底有沒有萌生過要盡自己全力保衛國家的念頭；第十八出《爭位》中，他們因不滿高杰位居他們之上，于是伙同黃得功對高杰進行惡斗。其實他們真正不滿的是高杰一個人在富庶的揚州享盡榮華，想要分一杯羹。從這里就可以看出孔尚任給他們設定的角色就是奸黨賊子，他們互相搶奪，中飽私囊，全然無大將之風，儼然土匪強盜一般；第三十七出《劫寶》中，他們得知弘光帝逃奔黃得功時，便前去劫持弘光帝，想要說服黃得功和他們一起投歸順軍，出賣弘光帝。其實他們早有叛逆之心，為何弘光帝剛來投奔黃得功，這二人就知道此消息并且隨后就跟來了？野心昭然若揭。想當初他們三鎮之間也是稱兄道弟，在對待桀驁不馴的高杰時的團結和默契早已蕩然無存，有的只是相互利用和猜忌，為了達到自己的私欲全然不顧兄弟情分。

（二）田仰：強占民女，背信棄義

田仰在劇中儼然一副惡霸鄉紳的丑惡嘴臉，他為了自己貪婪虛榮的欲望，強娶李香君，硬生生地拆散了她和侯方域完美的愛情。作者同時又表現出他懼怕老婆，沒有責任感這一想象，讓人在痛恨痛罵他的同時，也因他這一弱點而感到一絲快樂，這也算是他罪有應得。在感嘆的同時，我們也不得不佩服孔尚任能把一個人的想象寫得如此生動形象。第二十七出《逢舟》中，在李貞麗和蘇昆生的對話中，說自己被田仰的正室所妒忌，把自己打個半死，但是田仰卻因為懼怕妻子的剽悍，忍氣吞聲，把李貞麗賞給一個老兵，毫無責任感。想當初強搶李香君的時候，即使楊龍友替李香君說話也無濟于事，他全然不顧朋友的面子和交情，硬是將“李香君”搶了過來，現如今卻就像丟棄一件舊衣服一樣，把“李香君”送給他人，實在是令人深惡痛絕；第三十七出《劫寶》中，他不忠不義，背叛了君主弘光帝和他的主將黃得功，見風使舵，協同劉澤清和劉良佐用箭射傷了黃得功，使得黃得功眼睜睜看著弘光帝被劫持，又被自己的副將背叛，終因寡不敵眾，憤恨難當，拔劍自刎了。這不得不和田仰這個不忠不義的奸詐小人有很大的關系。

（三）許定國：圖己私利，不顧大局

在劇中第二十出《移防》中，高杰因惹怒三鎮，求史可法解圍，侯方域在給高杰獻計的時候提到許定國，“目今流賊南下，將渡黃河，許定國不能阻擋”。④從中可以看出，許定國的戰斗能力不足，依靠自己的力量完全不能夠抵擋敵軍，讓人堪憂；在第二十六出《賺將》中，因為高杰狂妄自大，不給人留有余地，當面斥責許定國，膽小的許定國被嚇病，幸虧他有一位有膽有謀的夫人替其出謀劃策，把高杰及其部下灌醉，半夜將其殺死，這便是歷史上的“睢州事變”。依照侯夫人的妙計，計取高杰的項上人頭獻給北朝，帶領北朝的人馬殺退高杰的部隊。

（四）高杰：飛揚跋扈，擁兵自重

高杰在第十八出《爭位》中就表現出那種狂妄自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不聽史可法的苦苦相勸，和其他三鎮爭奪位置。雖然一時贏得了戰爭，但卻惹怒了三鎮，三鎮聯合起來要攻打他，導致了他南下不得，北上也不能，處于尷尬的地位。最后在侯方域妙計和史可法的出面調解下才得以保全性命。第二十六出《賺將》中，他剛到了睢州就給許定國下馬威，一點都不留情面，把許定國嚇病。因為他野心太大，想要吞掉許定國的地盤，也是由于他過分低估了對方的實力，麻痹輕敵，結果在去赴宴的夜晚被奸詐陰險的許定國殺死，臨死前才后悔萬分，自己沒有聽信侯方域的勸告，有勇無謀，竟然栽在許定國的手里。只可惜一切都已太遲，許定國把高杰殺死之后，他心中肯定痛快，可是他卻沒想到高杰被殺所帶來的嚴重后果。如果南明四鎮之間相互配合，堅守好各自的領地，聽憑史可法的號令，不互相惡斗，以國家的利益為首任，那說不定南明也就不會那么快就退出歷史的舞臺了。

孔尚任在劇中對忠貞之士大力著墨，以此來反襯那些以阮大鋮和馬士英為代表的奸丑惡，更加突出了他對清軍反抗的態度，將個性鮮明的武將形象在劇中表現得淋漓盡致，使《桃花扇》成為流傳后世、膾炙人口的歷史劇作。

注釋：

①孔尚任著，王繼思、蘇寰中、楊德平合注：《桃花扇》，人民文學出版社，1959年版，第86頁。

②同①，103頁。

③孔尚任著，王繼思、蘇寰中、楊德平合注：《桃花扇》，人民文學出版社，1959年版，第77頁。

④孔尚任著，王繼思、蘇寰中、楊德平合注：《桃花扇》，人民文學出版社，1959年版，第131頁。

參考文獻：

[1]孔尚任著.王季思，蘇寰中，楊德平合注.桃花扇[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1959.

[2]王剛.南明“奸臣”負面形象在后世的塑造——以田仰為例的考察[J].貴州文史叢刊，20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