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具有深刻而濃郁現實感的優秀新編歷史劇

○ 唐張蔓

好的歷史劇盡管講述的是歷史故事、塑造的是昔日古人，但若打動人心并令人感動，則離不開劇目從歷史事件和人物命運中所開掘出的令今人心靈悸動與神思激蕩的現實感?！饵S梅戲藝術》發表的大型歷史劇《楚舒恨》，正是一出不僅藝術和人物命運打動人心，而且觀后能使人對當代生活有許多思考與深刻聯想的優秀新編歷史劇。

《楚舒恨》的故事發生在春秋時期。晉國將軍郤抽聽說魯國魯成公的叔伯妹妹楚舒貌如天仙，垂涎欲滴，使盡手段終未能得逞，無計可施之下，率兵攻打魯國。楚舒此時已身為魯國大夫施孝叔的夫人。

魯國衰敗，晉兵連破十城，勢如破竹，眼看國都就要落入敵手，魯國竟無一男人出城抗敵，魯成公和文武大臣慌作一團。有人獻計，以女人換和平，將楚舒送給郤抽。

面對泱泱大國沒有男人出城抗敵，魯成公聽信讒言，不顧臉面，違背禮教，將女人換回和平。他發誓：從今以后，勵精圖治，整軍備武，爭做霸王。兵強國富之時，他一定親率臣民以世上最高的禮儀，迎接賢妹回國，并豎碑建祠，讓其之功永垂后世。為了國都不致淪陷，為了蒼生不被涂炭，楚舒沒有別的選擇，無奈與施孝叔揮淚分別。

楚舒到晉國后，念念不忘自己的國家，每每念及丈夫施孝叔，對郤抽恨之入骨，毫不動心。郤抽不滿足只得到楚舒的身體，得不到楚舒的心，盛怒之下，將楚舒趕到后山看護菜園。

不久，楚舒生下郤抽的兒子丙兒，身在異國他鄉，楚舒和丙兒以種菜為生，吃盡了苦頭。

八年后，郤抽犯下滅門之罪，晉厲公將其誅殺。當他得知魯成公叔伯妹妹楚舒被郤抽擄到晉國八載，對郤抽恨之入骨。為了討好魯成公，他竟允楚舒回國，與親人團聚。

魯國發憤圖強八載，富庶強大無比。魯成公做了盟主，鄰國紛紛派使臣入魯祝賀。當魯成公聽說楚舒即將回國之時，他覺得當年楚舒以身侍敵，一女二夫，有辱國體，有損臉面。為了保住魯國和自己的聲譽，竟拒絕楚舒回宮，住在荒郊野外，并惡言相向。與此同時，施孝叔面對楚舒和郤抽的兒子丙兒，怒從心頭起，竟拔劍刺向丙兒。

同樣一個女人，同樣一件事情，卻有不同的結局：國家有難時，女人以“身”救國，是美德是英雄，十里相送；國泰民安時，女人一身侍二夫，乃奇恥大辱，拒于門外，有家不能回。楚舒內心倒海翻江，痛心疾首，拔劍自刎于自己的國家門口。

《楚舒恨》講述的是一個凄美動人的故事。該劇沒有刻意拔高女主角楚舒，而是著筆她在國難臨頭之時做了作為一個魯國國民應該做的選擇，濃墨重彩地寫了楚舒的進退兩難，她的苦情、她的愛情、她的家庭和身世，還有世俗的偏見與官場的爾虞我詐，直到她死后，為人們留下的嚴厲拷問，這種穿透歷史宿命的心靈詠嘆，直抵當下心靈。劇中滿載各種情感，如夫妻情、母子情、楚舒與黎民百姓的真情以及主公與眾位大臣對楚舒以恩報怨的無情等。諸多情感凝結在《楚舒恨》這出戲中，它蘊含著楚舒坎坷一生的悲辛與傾訴，具有獨特的心靈呼喚的力量，是楚舒的真性情藝術呈現。

中國的戲曲劇種之所以豐富多彩，重要在于各個劇種因為所處文化環境、地域特點、人文風貌不同，因此具有個性鮮明的表演風格與藝術看點，這些個性風格不僅是其藝術的顯著標志，更是吸引觀眾的巨大魅力，當然也是藝術家重要的征服人的藝術手段。

《楚舒恨》極為注重黃梅戲藝術本體，故事的講述方式，圍繞著黃梅戲特有的審美習慣和手法展開，同時又能夠深入展示人物的生命歷程與特有情感，達到生動、深刻、好看、感人的藝術效果。使觀者欣賞過癮，符合中國戲曲觀眾與黃梅戲迷的欣賞期待。

劇作家是堅定、自覺和自信的。正是這份堅定、自覺和自信，成就了劇作家的文學藝術，成就了劇作家的人格魅力，成就了《楚舒恨》的完美呈現。！

從構成學的角度看，《楚舒恨》除在整體上遵守了綜合舞臺藝術樣式的表現優勢外，以真實的情感，編寫具有人文情懷的故事；并在創作中以人性情態為主要藝術定位訴求，從而提升成為一個更高層次的綜合性藝術品質。因此可以說，黃梅戲《楚舒恨》是對人文性、思想性、情態性的綜合。

從藝術思想與人類的立場上看，黃梅戲《楚舒恨》無情地批判和抨擊了戰爭在善良人們的身心上所造成的嚴酷傷害以及戰爭中的人們所釀就的悲劇命運?！冻婧蕖窙]有聚焦宏大的戰爭場面，更多地描寫了官場腐敗的短兵相接，通過情節的展示和命運的跌宕，塑造了楚舒忠貞不阿的性格，特別是她骨子里那種面對扭曲的現實，堅守信仰和追求的無比執著。譬如第一場中，楚舒唱道：“千斤重擔我一人擔，救國救民大如天?；市植槐靥揲L劍，眾卿不必淚如川。楚舒這張女人臉，換取魯國好河山?！眹y當頭，楚舒以大局為重，以自己“認敵為夫”的行動，告誡君王，告誡文武大臣，告誡天下人，不要戰爭！

戲曲始于民間、源自歌舞，從“歌舞戲”、“參軍戲”、“滑稽戲”、宋元雜劇乃至最早的成熟形式——宋元南戲，到繁盛的明清傳奇、近現代戲曲，從“瓦舍”、“勾欄”、“草臺”、“戲園”、“宮廷”到當今的大劇院，整個孕育、成形到盛行的發展過程中，有過許多變化，但始終未離開一個“戲”字。

戲，需要思想，但首先是個戲，是個通俗的大眾化娛樂形式。道理非常簡單：觀眾看都看不懂你的戲，談何接受你的思想？《楚舒恨》遵循戲之理，開局“引人入勝”、中局“扣人心弦”、高潮“催人淚下”、結局“發人深省”。我們應少搞些或不搞“高不可攀、深不可測、奧而不妙、不知所云”的戲。不要總靠著政府扶持、總靠著頻繁的賽事人為地撐著戲曲的一片天，應該多創作像《雙合鏡》、《大清賢相》、《鳳鳴宏村》、《李離伏劍》、《妹娃要過河》、《小喬初嫁》等觀眾喜聞樂見的作品，讓戲曲與時代、與大眾無縫鏈接，這才是長久之計！

有些故事感人是因為在其中可以找到自己的影子，有些故事感人因為那是現實中不存在的理想化身。黃梅戲《楚舒恨》讓人們感受到了大愛無疆！愿世間人們也為這樣的大愛而感動，從而珍惜和平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