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不止眼前的茍且

多多黛

一

幾年后的今天，柳絮和陳誠在一個陌生的街頭遇見，心里有一點隱痛。但是，更多的還是感謝曾經的遇見，眼前的車水馬龍，瞬間都轉了起來，一直轉到那年的夏天。

那一年，陳誠家里工廠倒閉，媽媽病倒，爸爸精神崩潰，大三的那一年夏天，上天似乎就是在考驗陳誠。

從小到大，他是出門有車，到哪兒吃飯都有人付錢的少爺。來到這個千里之外的城市讀大學，他媽媽足足陪讀了一年。

在學校他是一個“名人”，誰都知道，化學系有一個男孩，譜很大。不過，陳誠不是一個惹人討厭的同學，大二那一年，一個校友身患疾病，他把自己銀行卡里的生活費，全部捐了出去。

可曾經的庇護和疼愛，如今都不存在了。他該怎么辦？他站在學校的天臺上，離天上的星星那么近，離腳下的泥土卻很遠，也許輕輕一跳，什么煩惱都沒有了。

身后響起了悠揚的笛聲，在夜里，這聲音空靈而悠遠。

陳誠扭過頭，看見一個女孩，披肩的長發，一襲長裙，她一邊吹著笛子，一邊微笑。

那是陳誠第一次見柳絮，她自報家門說是中文系大一的學生，也是去年那個因病得到陳誠很大幫助同學的表妹。

無疑她知道了陳誠的情況，她說，在人最難過的時候，語言安慰是最蒼白的。所以，她用了很長時間，學會了吹笛子，就是想吹給陳誠聽，希望自己能吹走他心里的不開心。

他們在一起聊了很多，柳絮說自己來自一個很大的山區，山里有很多果樹，還有很多小動物。她像是被注射了興奮劑一樣，一直不停地說，后來，甚至還翩翩起舞，要跳一支好看的新疆舞給陳誠看。

不過，后來陳誠才知道，柳絮跳新疆舞，是因為她想自己的媽媽了。

她媽媽當年，是被拐賣到了山區。在柳絮五歲的時候，從家里逃跑了，從那以后，媽媽只是柳絮心里最明亮的影子，眼里卻都是別人的媽媽。

就這樣，兩個人在那個夜晚，彼此心生好感，約定此后的人生，一定要好好在一起，最好是以愛情的名義。

二

柳絮請了假，準備陪陳誠回去一趟，所有的現實都不能逃避，只能面對。她把全部的生活費都裝在包里，在陳誠的身上，她已經有了孤注一擲的勇氣。

在醫院，柳絮見到了陳誠的媽媽，醫生說她的病情控制得不錯，假以時日就可以出院了。

柳絮站在陳誠的身邊，挽著他的胳膊，笑得像一朵花一樣，說阿姨，等你好起來，我們帶你去看櫻花。

從陳誠那里知道，他的媽媽最愛櫻花，這一次住院長達數月之久，所以錯過了櫻花開放最好的季節。

在另一所醫院，陳誠見到了爸爸，他蒼老了很多，靠藥物控制自己的情緒，當陳誠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的眼睛里還是閃了淚光。

爸爸，你要堅強，我們等你。

陳誠陪爸爸去公共浴池洗澡，跟他說柳絮，說等他們大學畢業會結婚，給爸媽生一個大胖孫子。

笑聲在父子倆中間傳遞，陳誠當然不知道，柳絮會不會嫁給自己?？墒?，關于未來天馬行空想一想，關鍵是，讓老爸感到希望，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因為家里工廠是遭人陷害，柳絮勸陳誠找一個律師，不要輕易放棄這件事。剩下的幾天，她陪著陳誠，找了好幾家律師事務所，在對比之后，終于選了一家開價合適，人又投緣的。

歷時一個星期，在柳絮的陪伴下，陳誠自己之前想都不敢想能幫爸爸打官司的事，居然都可以辦好。

柳絮，我喜歡你。這是陳誠的心里話，彼時柳絮就像是他內心的一個極大的支柱，只要她在，幸福和安全感就在。

我也喜歡你。柳絮說話的聲音，透著歡喜。

陳誠何嘗不知道呢，在這之前，他有個談了兩年的女朋友，家里出事后他動不動尋死覓活，女朋友就有一點崩潰，兩個人和平分了手。

在陳誠看來，愛一個人就是要讓她幸福，感覺到快樂。既然自己無法給予她這些，那還不如放棄算了。

但柳絮不一樣，她像是一個陽光小精靈，她的到來，讓陳誠覺得，陰暗的生活瞬間光彩照人。很多的時候，他不說話，就聽她說，也是一種安靜的幸福。

只是，在大家眼里，覺得陳誠和柳絮是不相配的。一個帥哥跟一個很普通的女孩在一起，誰見了都覺得有一點遺憾。

在食堂，陳誠偶遇前女友，一手拿著暖水瓶，一手提著飯盒。

我幫你吧。說話的是陳誠，而此時柳絮正擠在人堆里，為了給陳誠買他喜歡的卷皮。

女孩沒有拒絕陳誠的幫助，買好卷皮的柳絮，在食堂里大呼小叫，也沒能喊住陳誠，卷皮得趁熱吃，涼了就不脆了。

陳誠再回食堂的時候，吃飯高峰期已經過了，柳絮坐在那里，手里拿著一個軟塌塌的卷皮，臉上的表情很不好看，好像隨時都能大哭出來。

已經不好吃了，等明天再買吧。柳絮舉著那根卷皮，岔開了話題。

兩個人不再說話，守著各自面前都有一點涼了的飯菜吃了起來。期間，柳絮沒有說話，陳誠覺得很不習慣。

三

在律師的努力下，陳誠爸爸工廠的案子，總算有一點眉目了。陳誠又請假，回家跟爸爸商量這件事，一聽說這事，陳誠爸爸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醫生說，其實，他就是受不了打擊，內心故意選擇了逃避，才會這樣。

現在不需要逃避了，需要他站出來做很多的事，所以當天陳誠就接他回了家，媽媽的身體恢復得也不錯。

這一次，柳絮也跟著來了，本來她是沒有時間的，忙著應付期末考試?？申愓\需要她，這一切沒有她參與，該如何是好呢。

家已經有半年沒人居住，很多灰塵，柳絮就系了圍裙，里里外外收拾了幾個小時，還買了鮮花，家里立馬有了生機。

陳誠的媽媽，一直拉著柳絮的手，夸獎她是一個懂事的女孩子。陳誠的爸爸情緒也很好，說這丫頭以后會是我們的兒媳婦。

陳誠本想阻止，可這話還是讓爸爸說出了口。

柳絮的眉眼里，全是幸福。能和陳誠在一起，走到那個叫天長地久的地方，是她的夢想，在進入大學第一天，她就被他的氣質所吸引，所以，她愿意在他最潦倒和困難的時候，不離不棄地陪著他。

經歷過苦難洗滌的愛情，相信會更加彌足珍貴。所以，她不怕任何困難，怕只怕你我都在，卻丟了那個叫愛情的東西。

就在案件即將水落石出的時候，陳誠在學校接到了一個恐嚇電話。柳絮勸他不要怕，在學校很安全的，而且，她讓陳誠接聽每一個電話，都用錄音。

感覺你像是女福爾摩斯。陳誠看著柳絮說。

其實，在這之前，柳絮也是一個對很多事都不懂的女孩子，可她想要幫助陳誠，她就必須讓自己勇敢和成長。

歷時一個月，陳誠爸爸的工廠的事件終于真相大白。工廠的會計和設計師，相互勾結，把工廠整垮，兩個人卷著錢，逃之夭夭。

雖然工廠不可能再起死回生，但也追回了很大一部分損失。這多少緩解了陳家的經濟壓力。

日子又恢復到了往日的平靜，陳誠請柳絮吃飯，第一次這么正式，言辭里都是感謝，沒有她，那一晚也許自己已跳了下去，成了孤魂野鬼。

不可能的。柳絮笑著說。

那晚的月亮很圓，柳絮問陳誠，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吧。陳誠點點頭，肯定要在一起，都是上天的安排，不是嗎？

四

柳絮大二那一年，陳誠畢了業。他聽了爸媽的話，選擇回到家所在的城。經歷了上一次的事，他們內心更加渴望與兒子在一起的安定。

不論是什么樣的愛情，拉開了距離，一切都會變了味道。你興致勃勃，打電話想要分享一件事，他那邊卻正忙得焦頭爛額。你想打電話，傾訴一下內心的苦悶，她卻在看電影。于是，時間久了，電話少了，心中的埋怨多了。

爭吵不可避免，柳絮覺得，陳誠太自私，把她一個人丟在那個城市里。

你不是要讀書嗎？陳誠無奈地說。

在陳誠看來，雖然柳絮長得不漂亮，可是，她卻是一個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如今柳絮好像是要親手，把這個標簽給撕了。

柳絮生日，陳誠趕過去給她過生日。剛到校門口，就遇見前女友，她準備考研究生，多聊了幾句，正好被柳絮看見，于是，一場哭鬧就如期而至。

陳誠，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最愛你的。

柳絮撕扯著嗓子，聲音很刺耳，陳誠很無奈。柳絮一直在說，說自己知道陳誠不愛自己，他跟她在一起，無非是因為他需要一個人陪著，而自己正好就是那一個愿意陪著他的人。

哭夠了以后，柳絮擦了擦眼淚說，我們分手吧。

從頭到尾，陳誠沒有機會說一句話。當初，是柳絮走進了他的世界，他很感謝有她，如今又是她自己非要走出自己的世界。不過，自己不能傷害她，因為她不僅是自己的愛人，更是自己的恩人。對前女友，他真的沒有別的想法，不過一些話，剛一開口說，就覺得很無趣，所以還是保持沉默的好。

分手后，陳誠一心努力把家里的工廠再開起來。偶爾，在網上柳絮也會跟他聊天，關心一下他爸媽的情況。

一年后，陳誠在家人的介紹下，有了女朋友，在朋友圈公布新戀情，卻有哥們兒告訴他，柳絮一直愛他。

愛我還分手？陳誠哪里肯相信。

柳絮說了，愛情不止眼前的茍且，她愛你，卻不想成為你的牽絆，她希望你好好的，陪著你爸媽。而她以后，不能陪在你的身邊，因為她得回到大山里，陪著她的爸爸，教山里的孩子們認字。

一份愛情，不僅僅只有眼前的茍且，除了我們都愛著，要在一起，還應該有理想馱著我們前進，去尋找去遠方，完成自己當初該負責的事。

責編/劉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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