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憾沒能說再見

夏雨珊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像發了瘋一樣跑回學校，跑道你的教室，站在門口死命的喊著：“英展晨，你給我出來！”

l

莫展晨，在我連綿的記憶里，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只剩下了初見的那一幕。你刷卡結賬的動作有點兒漫不經心，又有著咬牙切齒的味道。

好倫哥自助餐廳，我混跡在一群人當中，不敢抬頭看你的眼。把時間往前撥幾分鐘，你和一群男生打賭輸掉了賭局，我這個站在教室門口不知所措的過路人也被眾人簇擁著來到這里，享用了這頓自助餐。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到底和男生們賭了些什么，并且如此愿賭服輸。

那天，好倫哥冷清的大廳里放著多年前的校園民謠，讓我恍然覺得有很多的傷感涌上心頭。我特意去拿了一盤雞翅，挨個兒分。分到你那里的時候，你模糊著聲音答應著：“嗯嗯，還是楊素素最懂我，知道我最喜歡吃雞翅?！?/p>

我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事實上，我知道你喜歡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

為了不讓你的錢浪費掉，我拼命地吃了好多看上去值錢的東西，水果、烤肉、蛋撻，我都整盤子整盤子端回來。有一次，周圍的人都去取餐了，你抬起頭來看到我塞到嘴邊的雞腿，撲哧一下就笑了。你開玩笑地說：“姑娘，別吃那么多肉，會發胖的?！?/p>

莫展晨，你知道你活在我的心里有多少個日夜，才會讓上蒼都眷顧我安排我們這次并排坐在同一張桌子上，來這么一段簡淺明亮的對話嗎？

后來，他們一邊吃一邊開玩笑，并把番茄醬抹得到處都是。我的臉上有幸也沾了光，你看上去很開心，扣子也被拽掉了兩粒。我們從下午四點吃到晚上八點，大家都扶著墻走出來。

2

我和你只相隔一條過道。

你人高馬大，有點兒發胖，喜歡踢足球。他們都說你這么高的身材不打籃球簡直就是浪費，于是你叫上你那些哥們兒去練籃球。你總是一身臭汗的在周末下午回班級換衣服，我坐在前排做卷子，風吹得有點兒冷，我就關著窗戶。你換好衣服就會跑到前面來，脖子上搭著毛巾，頭發還在滴著水珠，左手拿著可樂賤兮兮地笑著問我：“能開下窗戶嗎？”

我絕對不是在這個時候忽然喜歡上你的，但是又是從什么時候，我開始注意你了呢？

多虧了我的頭發很長，散落下來就遮住了我變紅的臉。你見我不說話，就自己去開了窗戶，從書桌膛里掏出卷子一張張做起來。

我在你的世界里一直都是不聲不響的透明人，有一次你忽然停下筆來，看著發呆的我說：“楊素素你好奇怪，每個周末為何不在家里睡覺，卻來這兒受罪呢？”

“因為你每周都來踢球呀?！钡@話我沒敢說出來。

終于，你還是放棄了籃球，因為總也學不會。因為漸漸熟絡，周末你來學校踢球，我來學校上自習，有的時候我買了你喜歡喝的“脈動”或者可樂去球場邊坐上一會兒，看著你汗流浹背地在球場上跑來跑去，身上穿的7號球服被夏日的風吹得格外好看。

入冬的一天，你忽然說你要過生日，周圍的人都躁動無比，又有借口勒索你了。你卻轉過頭來問我：“楊素素，我過生日，你有什么禮物要送嗎？”

我多么想拿一件像樣的禮物送給你，在你眼里很廉價的“脈動”和可樂顯然只是塵埃一樣微不足道。但對我這樣每個月只有不到兩百塊生活費的鄉下女生來說，已然很貴重。

我拿不出像樣的禮物，支支吾吾說不出話，臉唰的一下子又紅了。你哈哈大笑起來，像是安慰我一樣說道：“開玩笑的啦，走，帶你們去我家吃飯?！?/p>

3

文理分班，我讀文科你讀理科，從一道之隔變成一樓之隔。

每個人對快樂的定義都不相同，對于我來說，快樂是只要考試成績過得去，陪讀的媽媽打零工能賺夠我們的生活費；而對于你來說，快樂不在于物質，而在于精神。

你抱怨你不自由，沒有球踢，也沒有飯局。

偶爾在校園的某個地方看到你，你抬頭看一眼頭頂上的大太陽，再低下頭和很多用功的學生一樣抱著卷子鉆進教學樓。

不在同一個班級的日子，我只能在網絡上搜尋你的蛛絲馬跡。每天我的零花錢沒多少，我只好偷偷攢起來，攢到一定數量就去網吧，去微博上看你的狀態。

有一次，我很不幸被媽媽抓到，她找了一根很粗的棍子打我，我倔強地不去看她，也不跟她解釋我去網吧也只是看看你微博上的狀態而己。打到最后，媽媽哭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坐在廉價的地下室里哭得不可抑制，她說她這輩子的希望都押在我的身上，沒想到我如此不爭氣。

莫展晨，我也覺得我很不爭氣。我成績沒你好，人緣沒你好，家境也沒你好，我有什么資格去喜歡你？

我忽然很沮喪，很難過。我從家里跑出來，用那部掉了漆的破手機給你發短信，我說，我很難過。你沒有回復，我不甘心，撥了過去，聽到甜美的聲音：“你撥打的電話是空號，請查證后再撥?！?/p>

4

高三了，我真想爭所謂的那口氣。

我不再偷偷攢錢去網吧，也很久很久沒再在校園里見到你。

又是入冬時分，我忽然想到了冬天里你的生日。那日有人放起煙花，在教室外面的操場上，很多人聚在一起大聲地喊叫著。我翻了翻日歷才想起來，今天是圣誕節。

終于按捺不住，那天我再次逃了課，去網吧，翻到你的微博，卻看到你的頭像已經變空，狀態是N天前的那句話：如果我離開。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像發了瘋一樣跑回學校，跑到你的教室，站在門口死命地喊著：“莫展晨，你給我出來！”

教室里安靜極了，大家都抬起頭來看淚流滿面的我，有人小聲地說：“天哪，哪里來的瘋子，莫展晨都退學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