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老師還是小屁孩……

名師秀一秀

三號名師：石景章，深圳市小學語文名師

名師語錄：我上課有個規矩，你們的眼睛要看著我，不看我就犯規了。

祭煙

人啦，誰都有童年。古稀老人坐在夕陽之下，品著一杯熱茶，瞇縫著老眼，追憶久遠的童年。有時，竟會笑出聲來，驚到路邊人。

七歲那年，我已經是背著書包上學堂的讀書郎了，卻還時不時在夜里尿床！等到媽媽把尿濕的被子、褥子拿到陽臺上曬時，我的臉都羞得不好意思見人了。

我外公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他說：“哪天我帶你去吃頓狗肉，吃狗肉治尿床?！眿寢屨f：“上輩老人都這么說，去吃吧，興許真能治哩?！?/p>

在我的上面有三個哥哥，下面有一個弟弟。大哥長我十歲，能幫家里干活，大人們都喜歡他；小弟屁顛屁顛地會撒嬌，大人們也喜歡。我排行老四，從不招人喜歡。今天外公說出這么暖心的話，叫我激動了好幾天。

記得那是一個晴朗的星期天。一大早，外公對我說：“今天中午去吃狗肉，治治你的小雞雞！”我羞得輕聲應著，卻轉身跑回自己屋，把頭埋在棉被里，半天不敢在人前露臉。

我們家住在一個胡同里。胡同窄狹也就罷了，還豎著幾根木質的電線桿子。有根電線桿時間長了，木質有點朽爛。人們怕它倒，就斜拉兩根粗粗的鐵絲，將電線桿固定好，不讓它倒了砸到人。

那天快晌午了。外公拄著根拐杖，拉著我出門了。外公邊走邊跟我說話，說吃狗肉如何如何好，曾經治好了誰家孩子的尿床病。我又羞得抬不起頭。祖孫倆就這么走著聊著。我沒抬頭看路，外公因跟我說話，也沒看路。問題就出在這個“沒看路”上，結果，他老人家一頭撞到固定電線桿的斜拉鐵絲上，連退了好幾步，終于沒能站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說時遲、那時快，當我回頭看跌倒的外公時，他老人家已經從跌坐變成跌倒了，頭又一次砸在電線桿上！頓時，他暈了過去！我嚇得連聲大喊，胡同窄狹，所有聽到喊聲的人都出來圍著看，媽媽也跑了出來，請人用木板做擔架將外公抬去醫院急診。

可是，七十多歲的老人哪能經得住如此重重的一摔？傷了，病了！自那天起，外公再也沒能下床走過路，病怏怏地熬了幾個月，便撒手人寰，西歸瑤池。

媽媽傷心透了，我也傷心透了，常常在夜里夢見外公。一天夜里，我又夢見外公了。印象中我好像看見外公在找什么，卻怎么也沒找到。我斗膽問：“外公，您找什么？我替您找?！薄拔业臒?。我整整一包中華牌的好香煙呢！怎么不見啦？”當時，我們家窮，絕對買不起昂貴的名牌香煙，我上哪兒去找？左找右找，都找不著，我急得一哭，便哭醒了。

第二天，我把這個夢告訴了胡同里的牛哥。他大我好幾歲，是胡同里的孩子王，孩子們都叫他牛哥。我的夢剛剛說完，他就點著我的鼻子，說：“過年的壓歲錢是你自己收著，還是交給你媽管著？”“我自己收著哩?！薄坝卸嗌?？全拿來，去買中華香煙，燒在你外公的靈位前！燒了煙，你外公就不再托你夢了！”

我信了，拿出我幾年的壓歲錢。到底有多少，我現在也記不得了，全交給牛哥，讓他幫我買了一包中華牌香煙。

外公的靈位就擺在客堂的中間墻上，是用木頭刻的，上面除了外公的名字外，其余寫些什么我都不懂。外公的靈牌擺得高，上面還罩著一塊很陳舊的紅布，誰也不會揭開去看一看。平日，媽媽常常會在靈位前的小香爐里點三根香，拜三拜。

這次我也學媽媽，先點了三根香，磕了三個頭，便將中華香煙拆了包裝，一根一根拿出來在香爐里點著，燒了！我嘴里還輕聲地呼喚：“外公，您抽煙。抽吧，是中華煙！我買的！用壓歲錢！”

我正燒著煙，媽媽從外面回來了，見客堂滿屋是煙，嚇得大叫：“著火啦！著火啦！”我沖過去，拉著媽媽的手，小聲說：“沒、沒著火。我燒煙?！薄盁裏?？”媽媽不解地反問。我這才一五一十地將自己如何做夢，如何跟牛哥說夢，牛哥又如何為我解夢，教我花錢買煙祭外公的事告訴了媽媽。媽媽聽了，緊緊地抱著我，又一次跪倒在外公的靈位前，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