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緞帶（組詩）

張好好

藍火苗

多么藍的火苗，那雪

一簇簇，柳枝的影子

分割雪野為良田，歲月

靜好，這用濫的四字

還有澡雪，后面是春秋

春秋后面是筆法——圣人的微嘲

事關教養和禮貌——往昔

它們美不勝收，白如翠柳

的木芯——也許說假話了

但是你笑了，那少女純潔

天下便完滿，而不是什么

靜好啊歲月啊，成人禮

追夫記（雖然愛玲，我們都愛你）

雪專心燃燒，你走進壁里

說少年是青蔥？絲絨？爛漫？

那傻氣中的天真，有人說不能丟

多么遙遠的遠方，橋洞目視

這里在五月有杏花，多粉紅

多低伏，厚得喘不過氣來

仿佛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

其實里面也有桃花，你不愿指認。

對伊犁河大橋的辨識，你揣著手

像是走親戚，這親戚以你為親么？

逆向思維你從來不會，其實是懦弱

你怕那必然的戰敗，此生一直在敗

一敗然后到底，如杏花瞬時集體凋謝

如雪以藍色的火焰燃燒整個河谷

如你，躑躅著，癡瘋著，默默著

往西天山來，那么大的山那么遠的峰

你用坐地日行八萬里，來了。

這里，在春天，燃燒杏花的紅

這里，在冬天，燃燒雪野的藍。

黑鳥

這是后半生的春天模式——啟動

隨后的夏花，秋葉，冬雪

……你懼怕么？

做一個賢良主婦

從飄動如翅的夕陽的晾衣繩上

收下溫暖如手的干凈衣物

它們歸入每一個該去的木抽屜

然后夜晚闃靜而來

你所依依眷戀的藍緞帶——

那美麗河流——是到著手的時候了

跟隨自己的腳步，就當那是愛人的腳步

在河谷里，那河谷坦蕩

在糧食的胸膛里，那胸膛蒼郁

在棗花的馥郁里，那棗樹盛大如巢

別說愛情，偉人

別說前程，豐收

別說時代，使命

別說一只黑鳥等來了另一只黑鳥

別把生命當成一地碎片，別坐在那里試圖拼湊。

藍緞帶

藍緞帶，我從未把你丟棄

當心靈呼喚你，你便奔涌

如鹿，天真趔趄，回頭依依

小小姑娘手心里的徽章

藍緞帶，你把全名賜予我們

享有一生，在駐足的時候

靈魂會想是否“匹配”，當否懺悔

命運既長也短，讀透一本大書

它便薄如一片葉脈分明的樹葉

蟲蛀之處，更如蟬翼。藍色的河

你把全名賜予我們，作為小姑娘的徽章

心如何不戰栗？雙眸如何不沉郁？

即使在沸騰的愛情到來的時候

藍緞帶，你以清潔和圣涼之吻

請我們安靜，用散步偎依藍緞帶

徽章握在手心，某天別在胸前。

責任編輯 張頤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