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后窗》看希區柯克作品的人性懷疑論

關建平

[摘要]希區柯克是好萊塢著名導演，其一生拍過50多部電影，大多屬于懸疑類型。特定的拍攝角度、鏡頭的推拉方式、劇情推進的節奏等都打上了希區柯克鮮明的印記，因而他所創造的電影類型也被冠以“希區柯克”模式。他的代表作《后窗》在懸疑片的電影史上意義重大，被譽為懸疑片中如明珠般璀璨的作品。文章以《后窗》為切入點，從電影對人性的揭露與反思、懷疑主義的具體表現、看與被看的隱喻三方面，分析希區柯克作品中的人性懷疑論。

[關鍵詞]懸疑；恐怖片；“希區柯克”模式

自人類第一部電影誕生以來的一百余年歷史中，只要踏足驚悚懸疑題材領域，就不得不提起阿爾弗雷德·希區柯克（Alfred Hitchcock，1899—1980）這個名字，其執導的影片佳作頻出，其中多部作品被奉為懸疑恐怖影片圭臬。希區柯克是好萊塢著名的電影導演，他開創了好萊塢類型電影的新時代，成功地開創了懸疑、恐怖片等類型片。他一生拍過50多部電影，大多屬于懸疑類型，特定的拍攝角度、鏡頭的推拉方式、劇情推進的節奏等都打上了希區柯克鮮明的印記，因而他所創造的電影類型也被冠以“希區柯克”模式。對年輕一代的電影導演而言，希區柯克是當之無愧的驚悚大師。他的電影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電影導演，在觀眾心目中占有崇高的地位。他的代表作有《后窗》《西北偏北》《蝴蝶夢》《電話謀殺案》等。

但是，恐怖和懸疑不是希區柯克電影的最終目的，透過恐怖的行為來揭示人性中最隱蔽、最異常的部分才是他電影的終極意義所在?！逗蟠啊罚≧ear Window，1954）在懸疑片的電影史上意義重大，被譽為懸疑片中如明珠般璀璨的作品。盡管沒有現代高科技手段的包裝，沒有眩人耳目的特效，這部電影卻有能夠吸引觀眾注意力的制勝法寶，能夠引起觀眾的深刻反思。在《后窗》中，男主人公杰夫每天以監視別人的生活為樂趣，這種行為顯然是不道德的。但因為杰夫的偷窺行為，卻陰差陽錯地破獲了一場謀殺案，這樣一來偷窺這種行為的合法性和道德性卻又有待商榷了。試想，如果不是杰夫的偶然發現，犯罪兇手很有可能逍遙法外，真相永遠不得而知。但是，這種結論是在犯罪事實已經被證實的前提下得出的。如果一切只是杰夫的幻想，這樣所引發的就不是懸疑劇，而是一場鬧劇。偷窺行為到底應該如何定義，希區柯克將這樣一個道德難題拋給觀眾，從而引發觀眾的思考。希區柯克對人性的理解達到了相當的深度和廣度，文章將以《后窗》為例，剖析其電影中所隱含的人性懷疑論。

一、電影對人性的揭露與反思

窺視情節在希區柯克懸疑電影中出現頻率很高，透過頻頻出現的窺視欲望，來反觀人性中最隱蔽的部分，深入到人的內心世界，對人的原始、本能的欲望進行闡釋。一個昏暗的房間、一扇敞開的窗子，打開窗子卻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希區柯克在狹小的舞臺上上演了一場精彩絕倫的懸疑推理劇。

首先，希區柯克之所以被稱為懸疑大師，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獨特的電影鏡頭語言以及藝術表達方式。他在很多電影中都嘗試使用一種窺視的鏡頭來表現整個事件的發生發展過程。在電影《后窗》中希區柯克更是將這種表達方式發揮到了極致。片名即為“后窗”，而后窗也成了觀眾窺視影片懸疑故事發生的視角。透過有邊框限制的窗口來觀察，剛好滿足了觀眾的窺私欲望。在《后窗》中杰夫是一個普通的攝影記者，腿部的骨折導致他行動不便，只能靜靜地在家里休息。從杰夫家里的陳設可以看出來，他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記者，桌子上擺著他之前的作品，從中可以看出杰夫是一個熱愛生活、喜歡奔波的人?，F在他被限制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范圍內，失去了與外界之間的聯系，只能終日坐在窗前靠窺探別人的生活尋找樂趣。通過窗戶杰夫能觀察到對面各扇窗戶后面的生活狀態，雕塑家、新婚夫妻、單身女郎以及推銷員夫妻，他們的生活全都被杰夫看在眼里。直到一天夜里，杰夫偶然聽到了窗戶對面的激烈爭吵，緊接著發現銷售員怪異的行為，劇情達到了高潮，一系列的疑問因此而展開，使觀眾對接下來的劇情充滿了期待，做出各種猜測。盡管電影布滿了重重的懸疑，在希區柯克嚴謹的推理之下最終也會真相大白。但是，影片懸疑的背后隱藏的是希區柯克對當代社會和人類行為的思考，他將矛頭直指人性深處最隱蔽的地方，使大多數觀眾都會在佩服之余進入深沉的思考，這是其電影魅力所在。

其次，從希區柯克的電影中觀眾可以看到真實的人性，在一張張看似普通而又善良的面孔之下，隱藏的是異常、變態的心理。影片借由杰夫的偷窺欲，將人性中最真實和最丑陋的部分揭示出來。男主角杰夫喜歡偷窺別人的隱私，對別人的生活表現出極大的熱忱，以此來滿足自己的欲望。這種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而置社會道德準則于不顧的行為，是一種低劣的行為，正常的社會道德準則在他的身上失去了固有的約束力。杰夫的行為本身就是值得商榷的，電影中導演也借護士和杰夫女朋友之口對他的這種行為進行了批判。影片的結尾杰夫為自己的偷窺行為付出了代價，另一條腿也因為他從樓上掉下來而骨折。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導演對這種行為持完全批評的態度。杰夫通過偷窺完美地識破了一樁殺人案，這對偷窺行為本身就是最好的“洗白”。透過他的形象可以看出希區柯克對人性進行深刻的反思和探索，他雖然并不完全贊成這種行為本身，但卻不得不承認這種行為源自人類最原始的欲望，是一種不可避免、難以進行自我控制的行為，由此觀眾對人和人性的理解上升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二、懷疑主義的具體表現

希區柯克以他的電影為媒介，鮮明地闡釋了他懷疑主義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希區柯克在影片中表現出來的高度的懷疑主義精神，實際上是一種人文主義精神的體現，這種哲學上的認識最早可以追溯到著名哲學家休謨的人性論。在他的代表著作中專門設置一個章節來闡釋懷疑主義的觀點。

電影中的懷疑主義，首先表現在男主角杰夫對謀殺案真相的探索和研究的過程中。在這一過程中杰夫表現出了超出常人的推理能力，他能察覺到別人感覺不到的細枝末節，從中推斷出與案情有關的結論。比如杰夫注意到銷售員家窗戶沒有打開的細節，而這與之前電影中出現的室內溫度顯示的燥熱相矛盾。小狗在樓下花園不停地刨土以及出現在銷售員家的長刀、鋸等作案工具，就連花園里的花變矮了這樣細小的變化都被他看在眼里。當然，這一切與他作為攝影記者所帶有的職業習慣密不可分。而且為了襯托杰夫嚴謹的邏輯思維，影片設置了一個警察形象與杰夫形成鮮明對比。事實上，無能的警察是希區柯克懸疑電影中必不可少的一個組成元素，在《后窗》中更是體現得淋漓盡致?！逗蟠啊分械木焓墙芊虻呐笥?，當杰夫推測銷售員可能謀殺了他的妻子時，立即找來他的朋友警察。警察是正義的代表，是社會秩序的維護者，但在希區柯克的電影中卻顯得非常愚蠢、無能，缺少最基本的職業靈感。在警察眼里，杰夫所做的這一切都只不過是他在消磨時光中的異想天開，警察并沒有打算進行深入探究。反而是作為一個普通攝影師的杰夫對犯罪表現出了異常的敏感。雖然在最后的緊急關頭，警察出現并挽回了危急的局面，但與杰夫一開始表現出來的敏感和懷疑精神相比就要遜色很多。電影《后窗》中的男主角杰夫并不是傳統電影中被歌頌的正面英雄形象，他的行為本身就是被質疑的。但當他的偷窺行為能夠帶來一定的積極影響之后，行為本身的性質就在某種程度上被忽略、淡化了。

其次，從影片中的男主人公杰夫的種種行為可以判斷，他是一個嚴重的懷疑主義理論的信奉者。當他從對面窗戶中看到推銷員的異常行為時，表現出了一種質疑的態度。根據他在平日的觀察中所獲得的信息他斷定推銷員謀殺了自己的妻子。但當遭到周圍人的批評之后，他漸漸地打消了這種念頭，但這并不意味著對之前自己的觀點在完全意義上予以否定。一旦周圍有人對他的觀點表示認可時，他對自己的信心就加強了。在希區柯克的電影中，當一件事物伴隨著另一件事物出現時，那么兩件事物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關聯。杰夫聽到半夜對面鄰居傳來的尖叫以及銷售員半夜的離開，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這幾件事與銷售員謀殺妻子有直接的因果關系，但是按照觀眾積累的電影經驗和心理習慣，那么幾乎可以斷定這一定是一樁謀殺案。類似的因果關系在其他電影中也經常出現，這就是希區柯克電影中帶有鮮明個人標記的藝術表達方式。

三、看與被看的隱喻

看與被看，這是一種同時存在于一個空間內的邏輯關系。當杰夫在偷窺鄰居時，觀眾在銀幕前正窺視著杰夫的一舉一動。對鄰居而言，杰夫是不道德的偷窺者。而對杰夫而言，他同時也是被觀看的對象。這正是希區柯克電影的高超之處。

首先，偷窺在片中呈現出了具有積極意義的一面，這也是希區柯克對人性陰暗面的反思，體現出他對道德規定的“陰暗面”的懷疑性。窺視是一個能引發人無限聯想的藝術主題，很少有人能抵擋得住對他人隱私的好奇心與窺視欲。這也正是《后窗》拍攝手法令人嘆為觀止的地方。所有觀看電影的觀眾不得不加入杰夫偷窺鄰居的行動中，將觀眾置于一個偷窺者的位置。只不過與觀眾不同的是，杰夫扮演著看與被看的雙重角色。希區柯克為杰夫找到了一個最佳的偷窺位置，透過他的窗口，杰夫可以觀察到世間萬象，可以窺探到不同人的生活隱私，而且不用承擔任何法律責任。影片中的大部分鏡頭基本從未離開過杰夫的屋子，是透過男主人公杰夫的窗戶拍攝的。杰夫的眼睛扮演著攝像機的角色，同時也是觀眾的眼睛，而杰夫家的小窗戶自然而然成為電影院里的銀幕，對面鄰居的生活在此上演著。事實上，《后窗》給觀眾的窺視癖尋找到了一個窗口，營造了一個完美的借口，將觀眾置于不得不偷窺的角度來觀看這部電影。通過對偷窺這一人們普遍具有的欲望的公開化展示，希區柯克反思的是人性的復雜性。窺視滿足了人們對他人隱私的好奇，這是人們從古有之的普遍特點。人類在蠻荒時代，對自然界的窺視，是促使人不斷進步的動力。而在現代社會，窺視則被道德規定為禁止的范疇，但存在于人們心底的欲望，卻沒有消失。

其次，“觀眾是隱藏的窺視狂”，這是希區柯克透過電影所表達出來的一項非常重要的內容。電影中杰夫偷窺鄰居時產生的興奮感，正是觀眾通過電影所獲得的觀賞體驗。偷窺別人的隱私能夠帶來刺激感，能夠滿足好奇心，這些在現實生活中無法獲得的體驗，在希區柯克的影片中獲得了滿足。觀眾既能夠冠冕堂皇地偷窺，同時這種行為又不易被別人發現，甚至連觀眾也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進行著的不道德行為。所以，《后窗》中看似正義的窺探，其實是導演賦予這一行為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同樣是偷看，只是所使用的媒介不同罷了。一個是透過自己家的窗戶，而另一個是透過電影屏幕，二者在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這是希區柯克所創造的一種獨特的電影拍攝視角，鏡頭中隱藏著另一個鏡頭，在看的同時也被別人觀看著。希區柯克通過這種隱秘的方法，滿足了觀眾的窺私欲。

綜上，雖然希區柯克的電影被劃分為懸疑、驚悚片，但這只是電影留給觀眾的表面印象。事實上，希區柯克的電影內涵是非常深刻的，透過他的電影可以看到很多人性之光，能夠對人的內心世界有更加深入的理解。他的電影總能夠帶給觀眾一種理性的思考，給人以啟迪。希區柯克不僅在電影的拍攝手法和拍攝技巧上別出心裁，同時又不忽視電影的立意，是當之無愧的電影大師。

[課題項目] 本文系河南省科技廳基礎與前沿技術研究項目“基于RS-485總線的高校智能照明控制系統研究及應用”（項目編號：132300410348）；河南省科技廳基礎與前沿技術研究項目“大數據與云計算環境下智慧校園架構及應用研究”（項目編號：142300410397）；南陽師范學院校級項目“基于大數據的智慧城市架構體系研究”（項目編號：QN2015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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