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遺保護的山東行動

麥嵐

作為名副其實的“非遺”大省，山東在“非遺”保護中的成績斐然，目前已建立國家、省、市、縣四級非遺名錄體系，173個項目入選國家級名錄，占全國總數的12.6%，位居省域地區第二位。

近10年來，山東從保持非遺項目的核心技藝出發，逐漸探索出一系列非遺保護的山東模式。

葡萄軟月：傳統非遺的當代傳承

濟南益康食品廠有限公司位于無影山路，但其生產車間則要繼續向北。因為遠離中心商圈，路越走越通暢，及至工廠大門，工作人員正指揮車輛駛出，車身標示著偌大的“益康”字樣。

此時并非月餅生產時節，車間中忙碌的是益康旗下的傳統點心，空氣里味道甜糯。記者曾在中秋前探訪同一車間，正是葡萄軟月的產銷旺季，甜軟空氣中有一點清爽的微酸，是葡萄軟月特有的味道。

葡萄軟月是魯式月餅的典范，其研發可上溯至1862年的濟南秦氏葡萄餅。1979年，秦家糕點第四代傳人秦咸成被濟南市益康食品廠聘為技術顧問，在自家秘制葡萄餅的基礎上，研制出了具有獨特配方的“葡萄軟月”。

據葡萄軟月第五代傳人徐傳愛介紹，葡萄軟月依舊采用人工包餡木質模具成型的制作方法，全部過程采用特定模具，制作一個葡萄軟月需要經過8個工人之手。月餅所用的餡料特殊，葡萄干、馬鈴薯、核桃等都經過挑選。益康食品廠在內蒙古夏波蒂建立了自己的馬鈴薯生產基地，使得馬鈴薯淀粉、水分含量更高。葡萄干選用新疆紅提葡萄，雖已免水洗，但到了工廠，仍會進行淘洗。核桃仁也是到廠內現砸，然后由工人一一排查是否有帶皮核桃仁……

“除了益康門店外，我們也在微店、網店等電商渠道銷售葡萄軟月?！睋弦婵凳称窂S有限公司相關負責人介紹，去年，益康為葡萄軟月組織了一項眾籌，效果很好。而益康集團公司董事長王忠本表示，公司還將以葡萄軟月為主題，建一座月餅文化博物館，用以展示月餅制作工藝，保留傳統節日的歷史記憶，弘揚傳統月餅文化。該博物館將在堤口路建設，建成后將是我國第一家月餅文化博物館。

據了解，葡萄軟月早在2012年既已被列入濟南市非遺名錄。去年底，我省第四批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經過專家評審等環節后公布，共有95項入選，其中就包括葡萄軟月。在第四批省級非遺代表項目共有涵蓋民間文學、傳統音樂舞蹈戲劇、曲藝、傳統體育等種類在內的464項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在列。

這些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與煙臺剪紙、濱州剪紙、高密剪紙、莒縣過門箋等8項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173項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2054項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7513項縣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形成了“金字塔式”的非遺保護體系。這些非遺項目的傳承，依托了我省60名國家級傳承人，324名省級傳承人，1617名市級傳承人和4339名縣級傳承人。

生產性保護的互聯網+機會

北京衛視《傳承者》節目組曾調查近1000種非遺項目，他們發現，很多非遺傳承人都在試圖進入現代商業體系?！耙恍﹤鞒腥四晔乱迅?，但仍學著開網店、進駐電商平臺?！薄秱鞒姓摺房傋羼T飛說。

在傳統意義上的營銷渠道日漸狹窄的背景下，很多傳承人或非遺技藝產品企業將目光對準了互聯網。

在濱州市博興縣，“電商”、“淘寶”已成為當地百姓熟知的熱詞。作為全國知名的草柳編工藝出口基地，當地群眾的草柳編制品通過互聯網銷往世界各地。在有“淘寶村”之稱的博興縣灣頭村，全村1700戶人家中有500余戶在網上銷售草柳編工藝品，年銷售額在100萬元以上的超20家，最高的能做到一年300）5-元。

在非遺資源豐富的濰坊市，當地于2015年4月上線了國內首家020文化產業電商平臺——“印象商城”濰坊店。平臺旨在整合濰坊風箏、木版年畫、紅木嵌銀等優秀文化特色資源，通過電商“平臺+商家”的020模式，加強與“淘寶”“天貓”等資源的品牌整合營銷，進而逐步形成全國性的大型文化產業電商平臺。

線上銷售已成為濰坊民俗藝術品的主要營銷手段。濰坊市寒亭區的天誠飛鳶風箏公司總經理王永訓同時也是濰坊風箏傳承人，其介紹，該公司是濰坊市文化產業示范基地，每年電子商務銷售額達600多萬元，占總銷售額的80%，其中30%銷售到國外?！肮緦炔繉嵭鞋F代化標準管理，堅持傳統生產工藝，組建起優秀的電子商務團隊，打破傳統的營銷方式，不斷擴大市場范圍，開拓創新?！?/p>

根據山東省文化廳的統計，截至2014年年底，山東以非遺項目為依托的企業和經營業戶達3.917萬個，年營業收入約196億元，利稅超30億元，從業人員達130余萬人。

無論“觸網”還是“觸電”，均是非遺項目的生產性保護，即在具有生產性質的實踐過程中，以保持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真實性、整體性和傳承性為核心，以有效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技藝為前提，借助生產、流通、銷售等手段，將非物質文化遺產及其資源轉化為文化產品的保護方式。

但實際上，非遺保護中最棘手的是人走歌息、人亡藝絕等問題。據統計，目前，國家級非遺傳承人有1986名，已有250余位離世。我國正面臨非遺傳承人后繼乏人的問題。

全國政協委員、諸城派古琴傳承人高培芬認為，對非物質文化遺產而言，“傳承是最好的保護”。她提出，應將優秀的“非遺”項目列入中小學的基礎教育體系中，讓孩子從小就接受“非遺”的熏陶。與此同時，文化主管部門應加大對“非遺”保護與傳承的力度，從制度上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盡一份力量。全國政協常委朱永新則建議探索“團體傳承制度”。同時，為防止“人走技失”，在關注傳承人健康的前提下，應盡快組織力量用口述歷史、原生態記錄、制作全程影像的方式，全面保存非遺項目的完整影像資料，力求達到根據影像資料可以復原非遺項目的要求。保護“非遺”藝人，繼承“非遺”技藝，也是對大國“工匠精神”的傳承與延續。

從頂層設計到商業現代化：非遺傳承的版本升級

實際上，近10年來，山東從保持非遺項目的核心技藝出發，逐漸探索出一系列非遺保護的山東模式。

2014年9月，《山東省非物質文化遺產條例》通過，條例自2015年12月1日起施行，明確設立“非物質文化遺產月”，時間為每年農歷臘月二十三至二月初二；同時，還將“生產性保護”概念引入立法，鼓勵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的保護單位、傳承人、其他組織和個人參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生產性保護。還強制要求縣級以上人民政府文化主管部門應當制定并組織實施非物質文化遺產生產性保護規劃。同時，還積極探索制定了符合本省實際的“項目保護標準”，目前根據項目門類劃分的“項目保護標準”已取得階段性成效。

目前雖然一些地區制定了“非遺”保護的專項規劃，但站在省一級的高度對“非遺”進行頂層設計，實踐者屈指可數。

“推進非遺走進現代生活，愈發規范的保護體系有助于非遺惠民、富民目標的實現?！鄙綎|省文化廳副廳長李國琳曾用“一點兩翼三線四擴”來概括非遺生產性保護的“山東樣本”：“一點”即利用非遺來源于群眾、來源于生活、就業門檻多樣的獨特優勢，以推動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為著力點；“兩翼”是政府輸血與自身造血相結合；“三線”致力于保護核心技藝、“互聯網+”等創新技術、文化惠民；“四擴”為擴大就業渠道、擴大創業空間、擴大生產性保護集群、擴大與旅游等融合發展。此外，山東還建立了收徒傳藝機制，要求每個傳承人至少收徒3名，并建立相應的考核制度。如今，山東省內各級代表性傳承人已收徒超過1.2萬人，非遺傳承的“梯隊”已初步組建。

在中央財經大學文化與傳媒學院副教授陳端看來，非遺已經從最早匠人傳承技藝的1.0版本升級到3.0版本，這其中加入了現代設計元素和現代工藝生產，也有了互聯網的介入，但仍存在局限性。比如，缺少對目標消費者的消費品味偏好和訴求的了解、生產模式需要更新等。

“非遺的供求雙方都面臨著改變，提升不應止步于渠道、設計等方面，終極目標是要構建綜合生態化的孵化體系?！标惗苏J為，非遺與商業結合的過程中涉及版權界定的問題?！斑@是非遺實現商業價值的基本前提，也有利于外部商業組織推動其發展。非遺現代化的處理改造必須實現產權明晰，這與當下大熱的IP開發有些類似。版權邊界的逐漸清晰將幫助非遺滿足消費者的剛性需求，真正進入到百姓家，也有利于其對外輸出?！?/p>

同時，非遺的保護與開發，還可以借鑒日本經驗。清華美院繪畫系教師付斌介紹，日本將文化遺產稱為“文化財”，分為“有形文化財”和“無形文化財”（非物質文化遺產）。1996年，日本國會通過《文化財保護法》，引入歐美等國保護非遺的登錄制度，即將各種文化遺產進行注冊、登記，通過登錄認定資格，確定它們的歷史文化價值，用法律法規條例加以約束，并公布在媒體上，提高大眾的保護意識。同時，日本也強調非遺的活用，還通過“扶持專人”的方式對非遺進行活態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