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外交啟動中拉友好恢宏篇章

◎湯銘新

民間外交啟動中拉友好恢宏篇章

◎湯銘新

1960年5月8日，毛澤東和來自拉丁美洲8個國家的朋友在一起合影

2014年7月，習近平主席出席在巴西利亞舉行的“中國——拉美及加勒比國家領導人會晤”時，倡議于2016年舉辦“中拉文化交流年”，得到了拉美和加勒比廣大國家的熱烈響應與支持。時至今日，這場以“請進來”和“走出去”為主線的中拉文化的宏大交流活動已經拉開了帷幕。

回想在新中國建立以來67年的漫長里程中，中國和拉美及加勒比國家的關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其中以民間外交啟動航程、人文交流和友好往來的精彩篇章尤為光彩奪目。我作為這段恢宏篇章的見證者和參與者，每當冥思回眸之時，一股難以忘懷的興奮和激動就會涌上心頭。

★ 跨洋虹橋 歷史久遠

我國和拉丁美洲及加勒比地區人民之間的文化交流和友好關系源遠流長。中國和拉丁美洲早期的文化接觸可以追溯到公元五世紀中葉，即我國南北朝初期。當時中美洲尤卡坦半島正盛開著瑪雅文化之花，南美洲安第斯地區也出現了克丘亞文明的曙光。在墨西哥發掘出的中國古碑、古錢、古雕刻；在秘魯發現的漢文“太歲碑”；在厄瓜多爾出土的中國漢朝貨幣和哥倫比亞等地的印第安部族村落的土著居民信奉“陰陽”和“風水”的華夏文化習俗等，都是中國人來到拉美留下的文化遺跡。同時，隨著彼此來往的增加，對人類物質生活和社會的發展作出巨大貢獻的農業技術和農作物，如美洲印第安人培植的玉米、馬鈴薯、番茄、花生、煙草、可可、南瓜等，也都傳到了中國。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十六世紀中葉至十九世紀初期，中國的商船將絲綢、陶瓷器、茶葉、玉器、棉布和工藝品等，通過菲律賓運到墨西哥的阿卡普爾科港，開辟了一條貫通太平洋的“海上絲綢之路”。墨西哥人親切地稱之為“中國之路”。而運載這些貨物的“中國帆船”，又把大量購買中國貨物的墨西哥鷹洋銀元和拉美土特產帶到中國。經歷了3個多世紀的發展與繁榮，活躍了彼此的市場經濟和社會生活。同時，也為中拉的人文交流開通了一條便捷的通道，構建了橫跨太平洋的“一帶一路”。難怪墨西哥人把中國人親切地稱之為“PAISANO”，即“老鄉”。原來，是根深蒂固的文明傳承把兩國人民緊緊地聯系在一起??！

1614年，有一位擅長編織和刺繡的名叫美蘭的中國姑娘，在逃過劫難后在墨西哥的阿卡普爾科市落腳。在那里，她編織了圖案優美、色彩艷麗，逐漸形成一種融合中國和墨西哥民間服裝特色的衣裙“中國—普埃布拉女服”，深受當地人民喜愛。從此，中國的刺繡技藝和編織文化迅速傳播。美蘭也因此同當地人民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我曾經有機會參觀了阿卡普爾科市，在市中心的街心花園，看到水池中央的圓臺上面，高高地聳立著一位身穿彩色繡花衣裙的東方姑娘的雕像，她就是“普埃布拉的中國姑娘”美蘭。仰視美蘭的雕像，我不禁對她為傳播中國刺繡文化作出的貢獻和獲得當地人如許的愛戴產生了由衷的敬意，也為墨西哥人民喜愛并吸收中國刺繡文化和友好、善良和真誠深深感動！

1965年9月，劉少奇主席會見智利前副總統貝德雷加爾，貝德雷加爾提出先“開溝挖渠”，引水入渠，最后“水到渠成”的建交兩步走的辦法

★ 偉人教誨 民間起步

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和拉美的人文交流和友好往來進入一個嶄新但并不平坦的發展階段。因為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對中國實行封鎖包圍，千方百計阻撓被視作美國“后院”的拉美國家同新中國發展關系。但是，毛澤東和周恩來等新中國領導人高瞻遠矚，從全球大局的高度出發，提出了細水長流、穩步前進、官民并舉、以民促官的指導方針。毛澤東在接見一批拉美新聞工作者時明確表示，只要拉美國家愿意同中國建立外交關系，我們一律歡迎。不建立外交關系，做生意也好。不做生意，一般往來也好?！耙悦翊俟佟钡倪@一指導方針，很快推動中拉關系從民間起步跨上了一個新的臺階。

我清楚地記得，毛澤東在一次接見一批拉美進步青年代表團時曾經意味深長地說：“你們不怕美國為首的西方對中國的封鎖包圍，沖破重重障礙來到我們這里，是‘過五關斬六將’的英雄！可見，人民團結的力量是誰也阻擋不住的??！你們是拉美人民同中國人民友好往來的開路先鋒，我們感謝你們對中國人民的友好深情?！敝芏鱽碓谝淮螘妿讉€拉美代表團時，也有一番意義深刻的談話。他說：“中國和拉美應該是近鄰。因為，我們只是太平洋一水之隔。我們中國人有句古話，‘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我們和拉丁美洲就是一水之隔的最好的鄰居和朋友。所以，希望我們共同努力，讓太平洋成為真正的和平之洋，給我們帶來世界進步和人類幸福所必需的和平?！?/p>

果然，事實印證了毛澤東和周恩來的預言。根據上述民間外交方針，中國積極主動與拉美開展民間往來和人文交流，組織形式多樣的活動，先后派出文化、教育、藝術、經貿、新聞、工會、青年、婦女等社會團體訪問拉美。另一方面，拉丁美洲也涌現了一大批對新中國友好的先驅，僅在1950年至1970年期間，就有20多個拉美國家、2000多人訪問過中國。一批批友好人士，包括后來擔任智利總統的阿連德和墨西哥總統卡德納斯及各國國會、政黨等的著名人士，克服重重困難和障礙分別來中國訪問，進一步加深了對中國的了解和友好感情。許多拉美國家還成立了對華文化協會、友好協會或商會機構等民間組織，成為推動中拉民間交往的橋梁。隨著民間交往的增多，拉美同中國的交往逐漸形成了一股由民間推動，“以民促官”的潮流。

20世紀七八十年代，中國迎來了與拉美17個國家先后建交的高潮。

★ 浩浩群星 開拓耕種

在中拉友好交往史上，友好使者可謂多不勝數。他們的業績一直銘記在人們心中，成為膾炙人口的佳話。

1984年11月，我參加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會代表團出訪厄瓜多爾、智利、阿根廷、巴西、圭亞那、特立尼達和多巴哥。在智利，我們受到了智利——中國文化協會主席胡安·馬丁內斯·坎普斯等朋友的熱情接待。他興奮地說：“經過了這么多年以后，我們能在圣地亞哥見到來自中國的朋友，心情極為激動。智利和中國是地球上相隔最遠的兩個國家，但是，友誼的紐帶卻始終把我們緊緊連在一起。正如同我們的阿連德（前）總統曾經說過的那樣，如果從智利的這一頭向地球深處挖去，出口的那一頭正是中國?？梢?，我們僅就一墻之隔，本來就是生來與共的兄弟?！蔽医涌谡f：“這不就印證了中國古人所說，‘相距無遠近，萬里尚為鄰’?！彼又f：“但是，我們的友好來往能有如此蓬勃的發展，也離不開許多人的辛勤耕耘??！我們的一位前副總統貝德雷加爾，就是為了實現他同毛澤東主席和劉少奇主席的承諾，‘開溝挖渠’直到‘水到渠成’，實現智中建交而終生努力不懈的楷模?！?/p>

1979年5月，我陪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會代表團訪問哥倫比亞。成立剛兩年的哥中友協為推動兩國關系的發展做了大量工作。戈麥斯主席對我們這次來訪做了精心安排。哥總統圖爾瓦伊接見了代表團?？偨y在開口交談時說，他很高興見到來自東方的中國客人，他對中國一直持有欽佩的感情。中國古老的文明是人類一筆巨大的財富，他從中汲取了寶貴的營養?！爸袊笥呀洺Ｒ霉糯ベt孔子的名言來歡迎來訪的客人，我今天也要用這句話來歡迎中國朋友，那就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侯桐團長當即表示，中哥之間盡管遠隔千山萬水，但是兩國人民的心是緊緊連結在一起的。我們也希望看到，中哥之間的關系有實質性的發展，從而造福兩國人民。圖爾瓦伊總統說，他希望看到哥中兩國在經貿關系上有實際成果，這對兩國的政治關系無疑會起決定性作用，兩國外交代表在這方面的認識能夠達成一致，談判就會有結果。侯桐團長表示，總統關于發展兩國關系的這番談話，他會立即向中國政府報告。他相信，有總統的明智決斷，中哥關系肯定會取得突破性進展。最后，總統說，他可以明確告訴中國朋友，兩國建立關系不僅是可能的，而且也不會是遙遠的。果然，此后不久哥倫比亞和我國常駐聯合國代表團就建交問題恢復了接觸和會談，并且加快了步伐。1980年2月7日，中哥兩國在紐約簽署了建交公報。

★ 輕歌曼舞 綻放異彩

新中國繼承和發揚中華民族優秀的傳統文化，同時積極開展對外文化交流工作，為中外文化交流史寫下了新的篇章。中拉關系正是通過文化交流，在相互學習、相互借鑒的基礎上，打開了人們心靈的天窗，既促進了人民之間的了解和友誼，也使得人民得到知識和藝術的享受。

1975年5月，我陪同對外友協派遣的中國藝術團訪問了委內瑞拉和圭亞那等國。為了豐富演出的內容和加強效果，我們從互相吸收、借鑒共賞的原則出發，在每場節目中都增加了當地國家的歌舞。一天，藝術團正在委內瑞拉一家劇院排練，忽然從大門外傳來了熱烈的鼓掌聲。原來他們聽到了我們的一位歌唱家正在練唱一首委內瑞拉的民歌。果然，在演出劇場，當我們的歌手唱起了那首委內瑞拉名曲《平原心聲》，用西班牙語剛唱到“我誕生在動蕩的阿拉烏卡河岸，那浪花和我親如姐妹”時，全場觀眾隨之高唱起來，有的則跟著節拍擊掌。全場籠罩在一片歡樂的氣氛之中。在藝術團離開委內瑞拉前夕，委國民議會議長貢薩洛·巴里奧斯接見了全團成員。他懇切地說：“中國高超的藝術贏得了委內瑞拉人民由衷的喜愛。委內瑞拉人民為有中國人民這樣的朋友而高興?！?/p>

在訪問圭亞那期間，每當歌舞團演出圭亞那樂曲時，全場觀眾都會隨著強烈、明快的節奏起立和之，有的還站起來手挽著手，揮舞著手帕。臺上臺下融為一體。有一次演出剛結束，一位白發蒼蒼的婦女蹣跚地走來尋找演唱圭亞那名曲《噢，美麗的圭亞那》的女高音歌唱演員。原來，她是這首名曲作者的媽媽。她興奮地用顫抖的聲音說：“感謝中國演員把對圭亞那的熱愛生動地表現了出來。我們也熱愛中國。你們是我們圭亞那人民可以信賴的偉大而忠實的朋友！”

1984年，我訪問阿根廷時認識了阿根廷亞洲文化協會的秘書勞拉·佩魯福女士，她向我介紹了她為增進中阿人民的友誼和文化交流而努力的一段動人事跡。1962年7月，在芬蘭赫爾辛基參加世界青年聯歡節時，她聽說中國的舞蹈藝術家要學習阿根廷舞蹈，心里十分高興，便把嗷嗷待哺的女兒托別人照料，自己親自登門教導舞蹈。聯歡節以后，她又隨阿根廷民間歌舞團來中國訪問演出，并且帶著孩子給中國演員做排練指導，糾正《高原上的節日》這個阿根廷有名的民族舞蹈中的動作。說完后，她指著站在我身邊的一位端莊秀麗的姑娘說：“她就是當年襁褓中的女兒。那時我為了排練，常常把她交給中國演員抱著，受到如同親人一般的呵護，令我感動不已。我也從此同中國人民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今后，會有更多的年輕人會像我的女兒一樣參加到我們的行列中來。中阿友誼之樹將是萬古長青的！”

★ 古哲魅力 互鑒共享

“志和者，不以山海為遠?！敝袊辣M管遠隔重洋，但因為悠久的文明交流和共同的發展目標走到了一起。所以，中拉人民有著天然的親近感。

1960年的一個寒冬季節，毛澤東在會見一批拉美新聞工作者時談到：今天能請到這么多拉美朋友來中國，你們便是幫助我們了解拉美的最好老師。你們中間有來自秘魯的，那里古代有個印加帝國可了不得。據說，還是一個有著嚴格道德標準的社會。一位叫阿爾賽的秘魯記者接話說：是的，印加人世代相傳并信奉的道德標準是3句話：莫偷盜、莫撒謊、莫諂媚。不過，據我們所知，中國也有許多規范道德的名言。毛澤東聽了后連連點頭：說得好??！的確，我們中國人自古以來也有崇尚的道德標準，這可謂人心相通??！

2003年11月，中拉友協代表團訪問巴西，由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中拉友協會長成思危向巴西中國文化貿易中心主席桑托斯授予“中拉友誼獎章”和證書。桑托斯40年來含辛茹苦地致力于巴中友好事業，為增進兩國人民之間的相互了解和友誼，為促進中巴兩國關系做出了杰出的貢獻。從1963年幫助中國派遣的第一個展覽團參加里約熱內盧國際博覽會，并幫助新華社設立代表處起，到1964年3月巴西發生軍事政變，逮捕了新華社和貿促會的9名代表，他前后奔波，協助法律營救，到1974年8月中國和巴西建交，為中國大使館選擇館址奔忙，到1986年6月正式成立了巴西中國文化貿易中心，啟動了大力開展巴中友好交流活動，包括舉辦中國文化周、接待中國訪問團組，促成里約與北京建立友好城市和巴西國會、政界及企業界重要代表訪華等，無不嘔心瀝血。1992年，他又一次訪問中國時，熱切地和我談到，他之所以幾十年來如一日地為巴中友好事業彈奏了一曲又一曲和平與友愛的樂章，是因為有堅強的信念和強大的中國文化精神支持?！澳蔷褪俏覍W到了中國人常說的‘有志者，事竟成’的執著追求；那就是我學到了‘愚公移山’那不屈不撓的榜樣。在前進的道路上不管有多少高山阻隔，就像‘愚公’所說，只要我們堅韌不拔地努力，子子孫孫無窮無盡，一定能把重重大山移走，迎來巴中關系春天的曙光?！彼钚?，世界上兩個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和人民所締造的友誼大廈將永遠屹立在地球上！

1995年國慶節前夕，中國駐玻利維亞大使館在玻利維亞首都拉巴斯的市政議會大廳舉行中國文化周活動，包括放映中國電影、舉行中國圖片展和郵票展等。我作為大使首先致開幕詞。我說：“文化交流宛如飛跨宇宙蒼穹的長虹，她多姿橫空、多彩閃耀、溫馨四海、祥和五洲。今天開幕的中國文化周有承載歷史、展示民族風情等豐富內容，希望為玻利維亞人民開啟一扇了解中國的窗戶。我們也熱誠地希望不久的將來，能在中國舉行玻利維亞文化周，通過文化交流的渠道，增進兩國人民的了解和友誼?！睉鱿_幕式的玻利維亞副總統卡德納斯接著致辭說：“今天開幕的文化周可以讓我們從一個側面了解古老優秀的中國文明和欣欣向榮的新中國。湯銘新大使剛才說，中國發展到今天，也是經歷了多少代人千辛萬苦的努力，對此我深表贊同。中國古代一位名叫老子的圣賢說得好：‘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臺，起于壘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S亞要從中國的發展經驗中汲取經驗。相信我們通過腳踏實地的努力，一定可以達到‘千里之行’的遠大目標，把我們的國家建設得更加美好！”話畢，全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 心靈相通 攜手圓夢

當前，中拉關系處于歷史最好時期。中拉雙方正在新的歷史起點上再次揚帆起航。作為雙邊關系的重要內容，中國和拉美各國的人文交流與合作正逐步呈現出多層次、寬領域、多渠道的良好局面。人文交流是促進心靈對話，感情溝通和友誼傳承的人心工程。正如習近平主席訪問拉美時所指出的，國之交在于民相親。中國將大力開展中外文化交流，為推動人類文明進步作出貢獻。

2015年12月，在一次紀念中國和古巴建交55周年的活動上，我與古巴駐中國大使白詩德又有了一次友好的暢談。他高度評價習近平主席的拉美之行。他說：“古巴和中國的時差是12小時。因此，當古巴是白天的時候，中國是夜晚，那么就由我們古巴人民關心中國人民。而當古巴進入夜晚的時候，中國正好是白天，那么就請中國人民關心古巴人民。因為，我們不但是好伙伴，還是好兄弟，好同志??！”我說：“大使閣下說得好，這真是‘天工巧合’的命運共同體??！”

2016年1月26日，中國文化部正式宣布，“中拉文化交流年”將于2016年全年在中國與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區近30個拉美國家舉行。這將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同拉美地區共同舉辦的最大規模的年度文化盛事，具有里程碑意義，將為中拉人文領域交流與合作創造前所未有的歷史機遇，注入全新的發展動力，促進中拉人民在文化上彼此欣賞，心靈上相親相近，成為不同文明和諧共處、相互促進的典范，鑄就起共同繁榮發展的“中拉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