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童養媳

李奎原

時光回溯至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有這樣一個女性群體，她們出身卑微毫不起眼，卻以非凡的熱忱投身中國最偉大的革命事業之中。在戰火紛飛的歲月里百折不撓堅毅如鋼，表現出絲毫不亞于男性的大無畏革命氣概，成為戰地里一道別樣的風景線，將中國女性吃苦耐勞、賢良淑德、為國濟民的偉大品格展現的淋漓盡致。這個群體就是——童養媳。

卑微而璀璨的“紅色童養媳”

這些“紅色童養媳”出身卑微，不露圭角，少為人知。通常的中共黨史研究也往往習慣于發掘她們不可遺忘的革命貢獻，忽略了她們微不足道的過往。不曾想，這些人竟是黨史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她們當中的杰出代表有：

康克清，朱德元帥妻子，生下40天做了童養媳；賴月明，陳毅元帥妻子，14歲做了童養媳；周東屏，徐海東大將妻子，10歲做了童養媳；王長德，譚政大將妻子，幼時做了童養媳；李貞，甘泗淇上將妻子，6歲做了童養媳；鐘月林，宋任窮上將妻子，8歲做了童養媳；馮明英，王宏坤上將妻子，16歲做了童養媳；危秀英，鐘赤兵中將妻子，6歲做了童養媳；劉堅（蕭成英），楊梅生中將妻子，7歲做了童養媳；馬憶湘，晏福生中將妻子，13歲做了童養媳；潘家珍，劉子云少將妻子，12歲做了童養媳；李桂英，羅湘濤少將妻子，4歲做了童養媳；權衛華，李基少將妻子，12歲做了童養媳；林江（向光蓮），張廣才少將妻子，7歲做了童養媳；何銳，袁克服少將妻子，13歲做了童養媳；張少先，汪少川少將妻子，11歲做了童養媳。

初步統計來看，有2位元帥妻子，2位大將妻子，3位上將妻子；3位中將妻子，6位少將妻子皆是童養媳出身（軍銜以1955年授銜為主）。值得一提的是這當中還有兩対將星（校）夫婦。李貞，新中國唯一的開國女少將，丈夫甘泗淇，開國上將，是世界軍事史上罕有的一對將軍夫婦；而潘家珍，開國中校（軍銜應是上校，因丈夫劉子云將其團級職務誤報為副團級），丈夫劉子云，開國少將，這對將校夫婦也是十分難得的。

不止如此，陳琮英，任弼時妻子，12歲做了任家童養媳；鄧六金，曾山妻子，曾慶紅之母，出生十幾天做了童養媳；李堅真，鄧振詢妻子，出生8個月做了童養媳；劉群先，博古妻子，11歲做了童養媳；肖（蕭）月華，李德妻子，幼時做了童養媳；王泉媛，王首道妻子，11歲做了童養媳；吳富蓮，劉曉妻子，周歲做了童養媳；廖似光，凱豐（何克全）妻子，4歲做了童養媳；蒲云，鄭位三妻子，9歲做了童養媳；曹文玉，李維漢妻子，12歲做了童養媳；毛澤建，毛澤東堂妹，15歲做了童養媳；錢希均，毛澤民妻子，滿月做了童養媳；龐淑媛，毛澤青妻子，童養時年齡不詳；陳映民（王營），王明（陳紹禹）之妹，生下7天做了童養媳。

“延安五老”中也有四位的妻子是童養媳出身，她們是：何連芝，董必武妻子，14歲做了童養媳；王定國，謝覺哉妻子，15歲做了童養媳；熊立誠，徐特立妻子，11歲做了徐家童養媳；范樂春，林伯渠妻子，童養時年齡不詳。

還有兩對母女皆不幸成為童養媳的：何葆貞（寶珍），劉少奇妻子，十余歲做了童養媳；劉愛琴，劉少奇長女，8歲做了童養媳；周東屏，徐海東妻子，10歲做了童養媳；徐文金，徐海東之女，4歲做了童養媳。

統計來看，這些紅色童養媳童養時年齡最小的是陳映民，生下僅7天，最大的是馮明英，16歲。童養時平均年齡（僅統計有效數字的33人）僅為8.4歲。

以現有資料來看，上述童養婚里幸福美滿的僅有任弼時陳琮英、徐特立熊立誠和呂紹文陳映民三對夫婦而已，其他童養媳均在走上革命道路之后自動解除了這種封建落后的婚姻關系，有的甚至是叛逆的“逃婚”。也由此可見，革命對舊式婚姻的掃蕩遠遠勝過新思想的發酵漸染。

苦難煎熬演繹的巾幗傳奇

然而，巾幗寫就傳奇并非只是依靠她們大名鼎鼎的丈夫的。據筆者統計，中央紅軍參加長征的30名女性中就有14位是童養媳出身。她們是康克清、李堅真、鄧六金、錢希均、鐘月林、劉群先、肖（蕭）月華、危秀英、吳富蓮、王泉媛、廖似光、劉彩香、李桂英、曾志；紅二方面軍參加長征的20余名女性中則有3位是童養媳出身，她們是陳琮英、李貞和馬憶湘；紅二十五長征是“七仙女”西行，有1位是童養媳出身，即周東屏；紅四方面參加長征的女性有2000余名，童養媳出身的女紅軍數目則無法統計，其中的杰出代表有王定國、何連芝、蒲云、權衛華、劉堅（蕭成英）、林江（向光蓮）、楊磊、王長德、何銳、陳映民、潘家珍、童云、劉照林、馮明英等等。這正是巾幗也行男兒路，熱血浸透長征途。四方豪杰也慨嘆，巾幗傳奇流千古。

中國古代史上最為聞名的童養媳莫過于黃道婆，她因棉紡織業的杰出貢獻而顯著于史端，而中國近現代史上最為知名的童養媳當屬康克清?？悼饲逶缭?4歲時就“逃婚”參加革命，還“拐帶”了6名小伙伴一起投奔了紅軍，后與朱德元帥結婚。新中國成立后曾先后擔任全國婦聯主席、全國政協副主席等職，為中國革命勝利和婦女解放等事業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這些童養媳里最“卑微”的當屬李貞、鐘月林和潘家珍，她們在參加革命之初竟然連名字都沒有。李貞被鄉鄰叫做“旦娃子”，潘家珍則被呼做“冬妹子”（因出生于冬月），而鐘月林更是直到15歲才被一位紅軍女干部起名為鐘玉林，后來她自己又改做現名鐘月林。

最巾幗不讓須眉的童養媳當屬開國女少將李貞。1927年，不堪童養婚壓迫的李貞毅然投身革命，時年20歲。與多數女紅軍從事后方工作不同，李貞多次穿梭在槍林彈雨的一線戰斗之中，殺敵奮勇，并有杰出表現。早在長征前后李貞就已擔任紅二方面軍政治部組織部副部長，手下還培養出了開國中將楊梅生。唯一開國女少將可謂實至名歸。

最堪為典范的童養婚是徐特立熊立誠夫婦和任弼時陳琮英夫婦。熊立誠是徐家的童養媳，11歲過門童養，二人相互扶持七十年，始終忠貞不渝。早年，徐特立在外從事教育工作，二人聚少離多。后來徐特立又赴法求學、加入中國共產黨、參加南昌起義、隨軍長征、陜甘寧從教，兩人音訊中斷長達10年之久?？箲鹌陂g夫妻二人曾有短暫相聚，可隨之又是闊別9年，再次團聚時新中國已經成立，兩人已是年逾古稀的老人。相比之下，任陳夫婦要幸運的多。任陳兩家世代交好，陳琮英早早成為陳家的童養媳，任弼時中學求學之時陳琮英就做童工常常接濟于任。后來，任弼時無論是蘇區工作還是長征西行，陳琮英始終不離不棄，緊緊跟隨，是黨內人人交口稱贊的模范夫妻。

最令人欽佩的是童養媳是徐海東之女徐文金。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徐家66名親人被殺，徐文金被三伯父用籮筐挑走，隱姓埋名成為一個普通鄉村的童養媳。徐文金一直以為父親早已犧牲，直到1951年得知父親依然健在并且是叱咤風云的解放軍大將。欣喜若狂的徐文金來到大連，闊別二十余年的父女終于首次得見。徐文金向父親表達了安排工作的想法，徐海東沉默良久，以不能向政府提要求、添麻煩、不能搞特殊化為由拒絕。后來，徐文金回到了鄉村，終身務農，始終牢記父親告誡，就連在三年自然災害中丈夫病餓而死也未曾向父親開口尋求接濟……將門遺風，后人仰止……

最令人感慨唏噓的童養媳是陳毅之妻賴月明和李才蓮之妻池煜華。賴月明，14歲被父親賣做童養媳，17歲參加革命。不久，在李富春蔡暢夫婦的撮合下與陳毅結婚。紅軍長征后，二人失散。后來，陳聽聞賴跳崖自盡，悲慟萬分，寫下那首聞名的詩作《興國旅舍》。造化弄人，賴也聽聞陳被敵人挖了心肝，痛不欲生的她只好改嫁一位負傷掉隊的紅軍。直到1959年，賴月明看到陳毅接見外賓的照片，不能自已，想去北京找陳毅，卻被子女死死攔住。1972年，陳毅逝世，賴月明焚香遙祭，讀起《興國旅舍》，淚如雨下……池煜華，中共中央蘇區分區委員李才蓮的童養媳。1929年二人結婚之后池煜華才知道丈夫的共產黨“高官”身份。1933年，第四次反“圍剿”勝利之后，池煜華來到七里坪看望李才蓮，卻不曾想竟是今生最后一次會面。在此之后，李才蓮音訊全無，直到1983年，民政部才終于查實李才蓮已在1935年2月犧牲，池煜華收到了一張遲來48年的烈士證。但是她依然在等待著李才蓮，據老人的侄子回憶，每天起床，池煜華都要先在門口張望一下，站幾分鐘，然后慢慢轉身，洗臉，摸索出丈夫留給自己的鏡子細細梳頭……2005年，池煜華逝世。老人已經等候了自己的丈夫72年……

最為悲壯的童養媳當屬毛澤東堂妹毛澤建。毛澤建是毛澤東堂妹，幼時過繼給毛澤東的父母做女兒，毛澤建的名字還是毛澤東起的。1920年養父母去世，年僅15歲的毛澤建生無所依，被迫做了童養媳。1921年，毛澤東回到韶山將其解救。在毛澤東的指引下，毛澤建逐漸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抵制日貨、開展地下活動，甚至還成為了衡山一帶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女游擊隊長。1928年在耒陽與敵人作戰時因寡不敵眾被捕。敵人以她系“毛澤東之妹，馬日前后，均負共黨要職”，對其反復拷打達一年之久，毛澤建始終堅貞不屈，嚴守黨的秘密。終于1929年英勇就義于衡山，年僅24歲。

目前依然健在的“紅色童養媳”中，當以王定國和劉愛琴影響最為巨（轉59頁）（接48頁）大。王定國，1913年出生于四川營山，15歲被賣做童養媳，不久被革命的舅舅贖回。1933年參加革命并隨軍長征，后與謝覺哉結為連理。建國后曾任最高人民法院黨委辦公室副主任、全國政協委員。退休后的王定國，重走長征路，關注西部大開發，關心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儼然已成為一位出色的社會活動家?，F年已是103歲高齡，依舊身康體健。劉愛琴，1927年出生于武漢，時值血雨腥風的“四·一二”反革命政變，無奈之下劉少奇只得將其托付給一對工人夫婦。大約過了八年，生計艱難的養父母被迫將劉愛琴送去做了童養媳，飽受苦楚，后被周恩來派人尋回。直到1938年，11歲的劉愛琴才第一次見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劉少奇。1939年，劉愛琴與哥哥劉允斌一道去了蘇聯求學。建國后先后在河北師范大學、北京中國人民警官大學擔任俄語教師、副教授。2015年，榮獲俄羅斯政府頒發的“偉大衛國戰爭勝利70周年”紀念獎章（頒發對象為32名為蘇聯衛國戰爭期間作出貢獻的中國公民）。同年，參加了在莫斯科舉行的衛國戰爭勝利70周年紅場閱兵方陣。

童養媳是舊時飽受封建落后婚姻壓迫的女性群體之一。正如毛澤東所說，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卑微的童養媳也不例外。但可以預見的是舊時代見識淺顯、勢單力薄的童養媳無論是反抗的途徑還是力度都頗為有限，結局往往只能是徒勞無功。然而，當不屈的個體反抗意志與中共領導的婦女解放潮流相遇之時，就足以演繹出不可阻擋的星火燎原，而其中的杰出女性也譜寫出了一段段不朽的巾幗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