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的隱喻：巴薩足球美學在中國接受者視野中的價值呈現

路云亭

建筑的隱喻：巴薩足球美學在中國接受者視野中的價值呈現

路云亭

足球是功利性很強的競技項目，其中的普世價值觀為冠軍所締造。巴薩足球所闡釋的純美的足球源于巴塞羅那這座非凡的城市。巴塞羅那的建筑呈現出豐富多彩的層級性美學，城市本身就是一座藝術與魔幻之城。從藝術與城市性格互動性的層面說，高迪無疑影響了巴塞羅那的城市性格，而巴薩的城市性格又鍛造了巴薩的藝術足球。高迪改變了一座城市的性格和地位，也潛移默化地左右著巴塞羅那人的思維規程。巴塞羅那人對巨星的依賴心即與他們對高迪的崇敬心理不無關系。高迪和巴塞羅那之城寄寓著一種共同的喻體?，F代足球是城市的產物，現代中國的反復變革性的城市建設思路對足球的負面作用也很大，它致使中國的足球美學喪失了穩定性，而以巴塞羅那為代表的歐洲城市則普遍堅持保守主義的理念。中國足球的相對低位和城市文明的低位狀態有一定關聯度。

足球；建筑隱喻；中國觀眾；城市美學；巴薩風格

客觀而論，歷屆世界杯冠軍都應當屬于足球世界中的精英，其爭冠賽事也堪稱國際賽事中的精華。冠軍不僅可以書寫歷史，還可以締造流派，創見風格，建立一整套足以垂范世人的普世性的足球標準，因為競技體育的世界里只有冠軍的技術和戰術達到了經典性高度，除此以外別無更大的經典。1970年的墨西哥世界杯上的巴西隊為全世界演繹出足球華麗配合的終極華章，1982西班牙世界杯冠軍意大利隊是經典的防守反擊的成功者，1986年墨西哥世界杯期間的阿根廷隊則構建了以球王為核心的王制足球體系，1990年和2014年的德國隊再度確立了剛性足球的風范。世界杯賽事時而是一種足球風格的重塑或再造工具，1994年和2002年的世界杯，巴西人帶給世界杯一股新風，2006的德國世界杯冠軍意大利對則延續了其海洋般蔚藍色的冷靜心態，強盜般犀利的攻殺能力，經典得幾如教科書一般的整體戰術素養，冰涼到極點的實用主義原則。他們是歐洲理性主義的捍衛者。然而，真正打破世界足球經典戰術平衡的是2010年南非世界杯冠軍西班牙隊。巴薩的基因與馬德里的文化的融合不僅打造出一種令人耳目一新的西班牙足球隊，還締造出一種新型的足球范式，這種范式又記極易引起中國足球觀眾的集體記憶并產生相應的共鳴。

1 中國各類媒體對巴薩的贊美性接納

在很長一段世界內，西班牙足球都屬于中庸化的足球。在2010年之前，西班牙國家隊經常是世界杯預選賽的佼佼者，卻無法在世界杯的決賽圈中證明自己的至尊地位，但是，2010年的南非世界杯賽場上，西班牙足球隊以1：0戰勝同樣有藝術足球美譽的荷蘭隊，并最終獲得冠軍，得到了他們想要的至高榮譽。在21世紀最初的10多年內，西班牙足球都堪稱品質優良的球隊，西班牙足球隊屬于那個時代的歐洲乃至世界足壇的精華，從南非世界杯賽場上可知，吸納了8名巴薩主力的西班牙國家隊則幾乎成為巴薩足球的翻版，正是因為巴薩基因的融入，才締造出西班牙足球的創世紀的輝煌。全世界的足球觀眾都認為，在西班牙國家隊層面再現了巴薩足球的競爭力和藝術含量。

在足球的世界中，中國足球并非競技層面的高端主體，但是，中國是文化大國，同樣也是文章大國，自從足球進入鏡像時候以后，中國的各大媒體都無法釋懷諸如世界杯、歐冠之類的世界頂級賽事，以漢語為主導的各類文獻一直有描述頂級足球的傳統。2013年8月21日，皇馬前門將卡斯利亞斯被原先的替補門將替代后，一直心存怨氣，媒介認為他有可能成為巴薩成員，理由是他的風格可與巴薩足球相融。塞爾吉奧、伊萬認為：“巴薩引進卡西利亞斯并非無稽之談?？ㄎ骼麃喫古c巴薩隊內多位大哥級球員關系良好，比如他和哈維就是多年的鐵哥們，和普約爾、伊涅斯塔關系也很好，而且他的風格也與巴薩的風格適應，要知道，西班牙國家隊踢的就是巴薩的足球?！盵1]巴薩在歐冠中的成功以及西班牙國家隊在世界杯和歐洲杯上奪冠的成績都證明了巴薩足球和西班牙足球的先鋒性。西班牙足球復制巴薩足球，則在更高的層面上闡明了藝術足球依然是世界的主流派別。

足球在西班牙的傳播和發展并不平衡，由于巴薩歷史文化的獨特性，西班牙的足球甚至可以劃分為巴塞羅那足球和西班牙足球兩部分。莫瑞曾經講述過西班牙足球的發展歷史?！拔靼嘌廊嗽?0年代也已有了足球運動，主要是受到巴斯克諸省的英國礦業工程師的影響。第一支球隊畢爾巴鄂運動俱樂部就是于1898年成立于該地區的。英國的軍事人員幫助發展了馬德里和巴倫西亞的足球運動。但在巴塞羅那，由于這里受到來自法國文化的影響較深，因而加泰羅尼亞首府的首支球隊是于1899年由一名瑞士人創建的。巴塞羅那足球俱樂部最初由外國人組成。西班牙在一戰結束后才在足壇上初露鋒芒。在那里，球場成了地區分裂主義而非民族團結的舞臺。在加泰羅尼亞，與其在足球方面聯系最密切的是法國人，而且在1918年前的主要賽事為比利牛斯杯?！盵2]進入21世紀以來，巴薩2006年、2009年、2011年以及2015年的4屆歐冠冠軍奠定了他們作為21世紀初最佳俱樂部隊的地位。與巴薩對應的是皇馬，在2015年皇馬主場0:4不敵巴薩之后，皇馬一度出現被全世界皇馬球迷拋棄的危機，時任皇馬主席的弗洛倫蒂諾則站出來為皇馬維持最嚴：“皇家馬德里有著113年的歷史，獲得了很多榮譽?；蜀R是世界上最優秀，最有價值的俱樂部。球隊要和球迷、會員以及媒體相互尊重，這是我們始終肩負的責任?！盵3]皇馬也一度捍衛藝術足球的底線，但由于足球理念的過于駁雜，皇馬的足球在進入21世紀后卻弱化了其原有的藝術足球的底蘊。

在功利主義、藝術至上以及炫麗表演三者疊加的層面看，巴薩足球達到了一種極限性高度，在此極限性高度面前，即使其絕對的對手也會認可其價值。因為巴薩的藝術足球傳統和南美的足球理想相一致，西班牙國家隊中也隱含有巴西式藝術足球的血脈和影子。無以否認，競技體育中的失敗寄寓著很多負面的因素，它很可能給用情深遠者致命一擊，并帶給那些用心人一種傷痛記憶。就在中國足球隊2015年11月17日戰平香港隊后的一周后，巴薩于2015年11月23日以4:0大勝皇馬。中國足球觀眾對巴薩的勝利十分傾心，因為巴薩在此踢出了藝術足球。伊萬曾評說：“對巴薩來說這是一場歷史性的大勝，而且不時地巴薩就能打出這樣的大勝，巴薩可以用之來證明藍圖的正確，提升士氣?；蜀R沒有計劃也沒有球員，球星們背離球隊，球迷也背離球隊。球迷最不滿的是弗洛倫蒂諾，他是皇馬的罪魁禍首?；蜀R的白手絹有著無能、無助和失望的眼淚，皇馬的受傷程度如何還不知道，但顯然不僅僅是積分落后巴薩這么簡單?！盵4]巴薩在客場大比分擊敗皇馬，同樣給皇馬人帶來了極大的痛苦。游戲的象征性意義反復呈現，展示出游戲超其原始價值的增值特性?！恶R卡報》曾報道：“在皇馬0:4不敵巴薩之后，皇馬青訓營內部召開每周的例會，他們在會議上對比賽進行了復盤，分析了雙方的戰術使用，也指出了皇馬方面可以提升的地方。會議還做出了一個決定：將本場比賽巴薩的高光視頻集錦發到各級別梯隊教練手中，要求他們進行觀摩學習，并將領會的信息傳遞給小球員們?！盵5]雖然皇馬的各級教練中不乏拒絕接受此項指令者，但由此可見巴薩的唯美化的足球理念已然具有超足球的征服力。同樣，那場比賽給熱愛巴薩足球的中國觀眾帶來了持久而美好的印象。

巴薩足球闡釋的是一種純美的足球，表面上看它不像1982年桑塔納執導的那支華麗無比的巴西隊，也多多少少缺一些1950至1970年代純粹藝術流做派的桑巴足球風范，但人們可以在巴薩身上品鑒到鮮明的源自巴西的桑巴足球的風味。在世界范圍內的足球俱樂部層面看，巴薩俱樂部已將足球與藝術結合得天衣無縫。巴薩足球是藝術足球，之所以是巴薩而非別的俱樂部，原因還在巴塞羅那這座非凡的城市。隨著巴薩的名聲鵲起，中國人逐漸認識到了巴塞羅那之于世界的意義。為數眾人的中國人開始關注巴塞羅那。真實的情況也是如此，關心城市美學的人都不應忽略巴塞羅那這座城市所具有的一種獨特的藝術氣息。崔誠冰、陳凱先曾記述：“巴塞羅那，這座西班牙東北部地中海濱重要的港口和商業中心，是加泰羅尼亞地區巴塞羅那省省會。這座相傳古代排尼基人建立的古城，向以藝術、音樂、現代建筑馳名于世。經過64年的不懈努力，令日如愿以償，巴塞羅那奧運會將標志著現代化進程的新紀元。正如西班東國王胡安·卡洛斯所說的，‘日益臨近的盛大慶典不僅限于回首往事，而且應該用懷古激發出來的為偉大事業奮發進取的精神展望未來?！?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同時為哥倫布到達美洲500周年紀念活動增添了異彩?！盵6]完全可以認為，巴塞羅那本身就是一座藝術之城，同時也是一座體育之城，更是一座魔幻之城。周小博在新浪博客中刊文認為：“提到巴塞羅那，熟悉體育的人會提到巴塞羅那足球俱樂部和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對藝術和建筑更了解的人則會說出高迪的名字。一座城市會擁有自己的標志，高迪就是巴塞羅那的標志，這個標志不僅僅在于他享譽世界的作品，更在于他給這座城市的靈魂增加了靈動性。高迪的作品，是與其他風格完全不同的，可它們完美的融入到了城市當中?！盵7]皇馬在21世紀的相對落寞說明了世界足球的藝術締造中心正從昔日的皇馬轉入巴薩，而幫助巴薩完成足球藝術化轉型的動能較為復雜，其中不可忽略的則是高迪。從藝術與城市性格互動性的層面說，高迪無疑影響了巴塞羅那的城市性格，而巴薩的城市性格又鍛造了巴薩的藝術足球。

法國美學家卡特琳·格魯曾說：“藝術可以在更大的程度上使其成為普通大眾的生活舞臺，超越一般的利害關系而使人們屬于整個世界及他們的城市?！盵8]即便在足球領域，堪稱藝術大師的巴薩球員也在與這座城市有過密切而頻繁的互動。無疑否認，高迪憑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決定了巴塞羅那的城市地位。日后來自世界各地的人都將贊美之詞奉獻給了這位終生未娶而創造力非凡的建筑設計的巨子?！俄炑棚L·藝術月刊》雜志社載文說：“提起巴塞羅那的城市印象，有一個人不可不提，這個人就是建筑鬼才安東尼·高迪，‘沒有哪座城市像巴塞羅那，因為一個人而熠熠生輝’，僅僅是高迪留下來的建筑就足以讓這個城市令人神往。如高迪最富盛名的作品圣家族大教堂，也是巴塞羅那的標志性建筑，該建筑充分體現了高迪對自然的極度癡迷，而建筑本身所帶來的震撼恐怕還是要走進教堂體驗一下?！盵9]高迪對巴塞羅那具有非凡的意義，高迪早已超越了建筑師的概念，而遞進為一種精神的象征物，并幾乎確立了巴塞羅那人獨特的審美理想。在全世界的范圍內，一個人等同于一座城市的說法僅僅在巴塞羅那與高迪身上呈現過。高迪的出現改變了一座城市的性格和地位，也潛移默化地左右著巴塞羅那人的思維規程。巴塞羅那人對巨星的依賴心理很難說與他們對高迪的崇敬心理沒有關系。較諸歐洲的其他城市，巴塞羅那人更加注重超級球星的巨大作用，因為他們很容易聯想到高迪和這座城市的直接關系。巴薩一向崇尚巨星策略。李坤曾記述：“創立于1899年的巴塞羅那有著輝煌的歷史克魯伊夫、馬拉多納、羅馬里奧、羅納爾多、里瓦爾多、這些閃光的名字都曾和巴塞羅那聯系在一起，這些球星的個性和氣質影響著巴塞羅那也被巴塞羅那影響著?！盵10]朱金偉曾用華麗的筆法來形容巴薩的氣質：“翻開巴薩的史冊，看到的是一個接一個讓人呼吸加速的名字?？梢哉f巴薩從建隊至今的歷史，其實就是一部球星史。迪·斯蒂法諾、普斯卡什、克普伊夫、馬拉多納、羅馬里奧、哈吉、斯托伊奇科夫、羅納爾多、費戈、里瓦爾多……而細看巴薩的打法，也不難發現它也就是一種以核心球員為主體的打法（我們稱之為‘球星主義’，就有點像六七十年代的巴西一樣，核心球員是全隊的發動機，他一熄火，全隊就也跟著‘死’機了。）”[11]馬拉多納的王者氣質、大羅的鐘擺式過人、小羅的蝎子擺尾，梅西的千里走單騎，都曾在巴薩一一呈現出來。巴塞羅那有一種尊崇天才的傳統，這一點一直促使他們對生活于此城的超級足球明星的產生了眷戀之情，2013年至2014年，巴薩先后引進內馬爾和到蘇亞雷斯，組成了MSN史上最強超級鋒線，都體現了對巨星的崇尚的意向。用“球星主義”的概念來概括巴薩的足球思想顯然十分貼切，巴薩一向有其鮮明的價值選擇和信仰指向。

在巴塞羅那人看來，既然高迪可以鑄造一座城市的魂靈，那么在足球中一定存在著一種類似的現象，足球超人也可以成為足壇的主宰，至少可以成為主導性力量。高迪本人就是巴塞羅那的隱喻，他所締造的圣家族教堂仍未完工，這是一種超越了時空的現代主義的杰作。方振寧曾說：“圣家族教堂還在建，它應該是嶄新的，不，它從來沒有新過，這是一座生長的廢墟。雖然教堂外形上高聳的尖塔，象征著巴塞羅那郊外的宗教圣地蒙特賽拉山，但它不是自然的模擬，而是抽象出來的抵抗19世紀末以來工業文明的精神信仰的外形?！盵12]只有擁有巨大勇氣和強悍信仰的人才會爆發出如此的創造力，高迪的創造力離不開巴塞羅那獨特的城市歷史。巴塞羅那在外觀上不像很多中國城市，具有整飭劃一的形式，巴塞羅那城市建筑所呈現是是一種原始森林般的非人為規劃的亂象，所有的亂象都意味著復雜與豐富，巴塞羅那就屬于有豐富內涵的城市。巴塞羅那建筑大師波菲說：“我在這里沒有看到過一幢完全相同的房子?！盵13]李攀、姚穎進一步記述：“只要不破壞大的規劃格局，建筑師可以在這里任意施為，幾乎所有世界著名的建筑師都曾在巴塞羅那留下自己的作品。如今這里聚集著大約2萬名職業建筑師。其他各門類的藝術家也視巴塞羅那為‘實驗天堂’。這正是這座城市保持它的‘品牌屬性’——時尚與前衛的秘訣之一?！盵13]巴塞羅那的精神力恰是中國當代城市的缺失之所在。

王風認為：“高迪對教堂細部無微不至地刻畫，也將其藝術性推向頂峰。高迪不只是建筑師，更是用建筑表達思想的哲學家。教堂內部以熱帶雨林為靈感的設計，使人猶如置身一片廣裹而茂密的森林，石柱之間的空隙，使光線均勻地分散。光線是那么地神秘，竟使森林生動起來?！盵14]從光與影、線條與運動等角度看，足球和中國的書法有相通性。足球與書法的連接點在于都是線條藝術。中國古典書法之所以為現代人難以超越，原因在于古典書家所恪守的法度精神十分嚴格，古典時期的狂草書家時而有出位之舉，但從未沖決出法度，中國當代書法的總體趨勢中蘊含有一種喪失古典法度的意向。中國足球的失范令人想起中國現代書法的法度缺失現象。失去法度的書法是一種野蠻的涂鴉，而無以成為藝術，而失去法度的足球更是一種混亂而虛偽的足球。

這讓人更加懷念高迪。巴塞羅那的城市設計水準之高，堪稱人類之典范。王風曾講述過高迪對傳統陳規的反叛行為?！皳叩系膶W生胡安·貝爾格斯記載，高迪在學生時代極不愿屈從學校那些刻板的設計練習。高迪曾講述自己設計一所公墓正門的失敗經歷。當時，高迪無法設想一個脫離周圍環境的公墓正門，便先畫了一條通往公墓的小徑，然后添上一輛靈車和幾個送墓人，最后加上一排松柏和一片灰色密布的天空，以渲染與主題相稱的氣氛。然而，老師沒讓他完成草圖，并告訴他不能這樣設計。年輕的高迪拒絕改變其設計?！盵14]顯然，高迪更像城市藝術界的叛逆者，但它的叛逆仍舊在法度之內，這種在法度中反叛的行為很類似中國草書界的張旭、懷素之所為。高迪的所作所為完全合乎藝術創造的法則范疇。方振寧認為：“安東尼·高迪是傳奇的，一位終身未婚者，一座跨越3個世紀的教堂工程，一位有著堅定信仰的非基督徒，一位為巴塞羅那帶來永久榮譽的建筑家?！盵12]通常而言，中國的藝術家中最缺乏的就是那種為了理想而永遠堅守自己理念的人，而非打著各種各樣現代主義旗幟而朝三暮四的人。方振寧對高迪藝術信仰極為認同：“圣家族教堂的設計者已經走了，他沒有留下具體的設計稿，只有一個完整的模型，高迪的后繼者和追隨者憑什么繼續這座宏偉教堂的建造？信仰，只有信仰！”[12]信仰對藝術的支撐不僅體現在建筑藝術界，還真實地體現在足球界。同為巴塞羅那城市的典范，梅西和高迪具有高度的人格相似度。從城市與人的關系角度看，梅西已然是巴薩在21世紀最初15至20年內的標志性人物，梅西和高迪的關系可以圣家族教堂為媒介。2015年2月份，媒體曝光了梅西的新紋身。網易體育的文章專門關注到梅西紋身的圖案美學和高迪的圣家族教堂的關系?！懊肺饔冶凵系男录y身非常的惹眼，猶如麒麟臂般花哨，而在球場上，它也給阿根廷人帶來了好運，進入2015年后，梅西進球如麻，他也帶領巴薩高奏凱歌，那么梅西的新紋身到底是什么含義呢？負責梅西紋身的羅貝托-洛佩茲在RAC1電視臺進行了揭秘，他透露梅西右臂紋身的靈感是位于西班牙巴塞羅那市中心的圣家族大教堂?！盵15]梅西的紋身再現了梅西的信仰，也從一個層面展示出南美文化和巴薩文化的緊密勾連度，兩者共同呈現出自由主義思想的精髓。

關注高迪、巴塞羅那以及梅西的中國人更像一群理想主義者。在許多中國人看來，高迪在行為上近似張旭、懷素，而其信仰的執著性還猶如八大山人、徐渭、傅山。高迪習慣于在極度孤獨的環境中設計自己的理想國，就好像中國的歷史上無數孤獨的藝術家在遙遠而空靈的想象世界中建立自己的桃花源一樣。中國并非一個建筑設計的大國，卻是一個隱士精神豐盈的國度。如同高迪那樣的理想主義者可以成就巴塞羅那城市美學的非凡價值，而中國足球界以及城市學界的理想主義者則從其誕生之日便開始全線潰逃，隱跡于歷史的塵埃中，這種現象使得中國的城市文化與足球文化嚴重脫節，并最終毀滅了兩者。仍以書法作喻，從藝術的首創意義上考量，高迪還類似中國東漢時期的張芝，張芝獨創了今草書的非凡體系，并下啟數百年后的張旭、懷素。高迪的建筑藝術設計雖然汪洋恣肆，卻從未喪失自然之美。足球中的自然性其實就是人類自身的現實性，它指的是一種透明、純潔、遵守秩序的動作風尚。失去了這樣的規制，足球很可能會喪失其應有的生機。

2 巴薩足球對中國傳統美學法則的鏡像再造

再次回到巴薩足球和巴塞羅那城市的關系主題上仍會發現，巴薩足球的成就和其所屬的城市文化密不可分。巴薩足球的精髓來自如高迪那樣的巴塞羅那圣城之子巨大而堅韌的獻身理想以及為了理想而放棄一切的超凡而純凈的精神。不得不將高迪提高到建筑圣人的高度來看待，強烈的宗教理想驅動著他不羈而宏闊的想象力，他將人類對于空間結構的極限之美托付到可視、可感、可觸、可及的范疇。如果沒有高迪的存在，很難想象巴薩在堅持自己的足球哲學時會有如此強烈而穩健的自信力。

人們都知道巴薩的教父是克魯伊夫，但是，巴薩的真正教父只能是高迪，因為如果沒有高迪，巴薩或許就不會選擇克魯伊夫，這是一種同質性美學理念的再度組合程序。于是，一種景觀總會呈現在那里。巴薩幾乎永遠也離不開高迪的精神感召力，而在高迪的世界里絕對不乏純真的童趣與想象力。高迪作品中最具童趣感的是古爾公園。中國的科普讀物將其置入青少年讀本中的重要內容。金憲宏編著的《關于建筑學的100個故事》曾對高迪的古爾公園作出評價：“古埃爾公園（又稱古爾公園，筆者注）是一個開放式的空間，所有的石階、石柱和座椅都用碎馬賽克拼貼，色彩絢爛奪目，彷佛令人置身于童話世界。建筑延續了高第一貫的曲線風格，尤其是著名的躺椅，以各式各樣的曲線創造出豐富的視覺感受。無論是瓷磚碎片、玻璃碎片還是石塊，都在高第的手下散發出了華麗的神采?！盵16]而一些科普讀物也將高迪的古爾公園與童趣聯系在一起?！案甑兀ǜ叩希┻€精心打造了奎爾（古爾）公園，這座充滿童趣的公園仿佛時刻提醒著游客，只要穿過大門兩旁那兩棟童話故事里的姜餅屋，就該擺脫現實世界里的喧囂躁動，而要像個孩子一樣，時而摸摸中央階梯上那只用鮮艷瓷磚拼貼成的蜥蜴，時而蹦蹦跳跳地在鐘乳石回廊問嬉鬧，重回無憂無慮的童年?！盵17]高迪設計的古爾公園就是這樣一個童話王國，古爾公園溝通著巴塞羅那人內在的想象力。一旦失去了童趣、魔幻與童話精神，高迪的意義就頓然喪失。同樣的現象也在巴薩身上呈現，喪失了魔幻精神的巴薩，幾乎等于放棄了游戲的本真元素。

巴薩于2013年3月13日主場4:0擊敗AC米蘭隊，淘汰對手進入歐冠8強，媒介就用過超自然觀念的語匯來形容巴薩的神奇表現。英國《天空體育》評說：“魔術般的梅西推動巴薩完成對AC米蘭的著名勝利”[18]?！丢毩蟆返臉祟}為：“梅西的魔術拉動巴薩的逃亡演出”，并表示“在一次創紀錄的逆轉之后，巴薩的第三次溫布利之夢繼續活著”。[18]巴薩的一些品質很高的助攻也常為媒體形容為“魔術”。2011年12月4日西甲聯賽中伊涅斯塔的助攻就贏得了這樣參與?！澳g助攻打出來，這樣的伊涅斯塔是球迷樂于看到的，而前文說到靠在左路的伊涅斯塔威脅最大，今天兩球也證明了這個觀點?！盵19]作為當事人，AC米蘭隊教練阿萊格里曾說：“歐冠的失利沒有讓我太過于傷心，即使在和巴薩的比賽中做出新的調整，比賽結果仍然難以預料，我們對抗的是世界上最優秀的球隊，當他們達到最佳狀態時感覺已經是在進行另一項運動了?！盵20]阿萊格里所說的“另一項運動”顯然有神話、魔術、外星人運動之類的暗示。同樣的比賽，中國觀眾可以在其中領略到超越中國固有價值觀范疇的價值判斷。楊健認為：“這是一種充滿神性的欲望滿足，事實上，巴薩就像是一座教堂——它也有法相不夠莊嚴的時候，但只要它還有信念，其他人便惟有膜拜的份了?！盵21]中國一向缺乏像巴塞羅那那樣具有藝術原創風格的城市。

巴塞羅那的城市魅力具有多維性，但巴塞羅那的城市的藝術格調卻被高迪推向了高峰。金憲宏認可了巴塞羅那城市美學的復合性：“提到巴塞羅那，很多人會想到哥倫布、塞萬提斯、畢加索和達利，不過，現在有一個更響亮的名字常被提起，他就是安東尼奧·高第（迪）?！盵16]換言之，巴塞羅那的魅力幾乎是高迪本人的魅力。尚希曾用巴塞羅那是高迪故里的說法證明高迪的非凡價值：“在這里，高迪留下了18件不朽的建筑杰作。其中，有17項被西班牙列為國家級文物，3項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遺產。沒有哪座城市會像它，因一個人而變得熠熠生輝；也沒有哪個人會像他，因一座城市而變得精神不滅?！盵22]參觀過巴塞羅那或者關注過巴塞羅那的人都會為高迪與巴塞羅那的關系產生極為糾結的情緒?！鞍腿_那是本世紀20和30年代世界建筑業的先蜂，也是著名的敢于創新的建筑大師安東尼奧·高迪的故鄉?！盵23]高迪的價值是否超越了巴塞羅那的價值？仍然是見仁見智的問題，但高迪的確奠定了巴塞羅那的城市品格。許虹在評價高迪之于巴塞羅那之城時說：“高迪是個瘋狂的建筑師，他把巴塞羅那當作自己揮灑的舞臺，盡情地放縱他一個個大才的設想，因此也為巴塞歲那，更為世界留下了格爾公園、米拉之家、特略之家、圣家族教堂等18件不朽的建筑杰作。這其中，有17項被西班牙列為國家級文物，3項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遺產?！盵24]中國有杰出的書法家、畫家，但沒有高迪，中國的足球界也便缺乏了類似巴薩足球那樣的唯美精神。尚希在首肯想象力的重要性時也認可了高迪的價值：“只有瘋子才會試圖去描繪世界上不存在的東西。這是高迪常說的一句話。而這也正是他對自己的自嘲或贊譽。瘋子與天才總在一線之間，從高迪手下誕生的每一個建筑，讓人們覺得，沒有比想象力更瘋狂的東西了?！盵22]中國在儒教文明的洗禮下，催生出大量溫文爾雅的人、溫良恭儉讓的人，卻很難產生充滿奇思妙想的人、詭幻超卓的人以及癲狂于一種自己認可的事業的人，這也是中國足球難以效法巴薩的至大理由。王風認為：“對于高迪來說，圣家族教堂不只是為上帝建的房子，一個禮拜的場所，它想讓所有來訪者如同讀到《圣經》一般，其中的各場景在整座建筑中如同圖畫一樣逐幅展現，栩栩如生。圣家族教堂不僅是高迪的作品，更是高迪的生命。1883年，高迪正式接手這座哥特式大教堂的設計建造，當時他31歲，直到43年后遇車禍死亡，高迪一直在這里工作且永遠不會離開——高迪被葬在教堂的地下墓室，守候這個自己獻給上帝的杰作?！盵14]高迪的價值在于其純粹的原創精神。許虹認為：“高迪的建筑被認為是20世紀世界上最有原創精神的建筑，是現代建筑藝術的代表。東方伊斯蘭風格、新哥特主義以及現代主義、自然主義等諸多元素都被他‘高迪化’后，統一在了那些獨具個性色彩的建筑中?！盵24]而巴薩的價值也在于純正的原創理念。正因如此，曹新對巴塞羅那的評價帶上了深度仰慕的色彩：“西班牙擁有二千年歷史的巴塞羅那是一個充滿活力、創造力和想象力的城市?！盵25]正如高迪的個性源自其虔誠的道德律一樣，巴薩足球的想象力與創造力完全是一種道德的升華。城市藝術與足球藝術具有相通之處。中國足球中一直蘊含有濃重的世俗化元素，巴薩足球內在的力量恰在于其神圣思維以及由此而推衍出來的勇氣、智慧與道德精神。兩者的差異巨大。

在極端性美學的意義上看，高迪的世界幾乎等同于巴薩的世界。正如當下的巴薩對其所處城市的影響力一樣，高迪在巴塞羅那的影響力幾乎無所不在。對巴塞羅那人而言，高迪永遠是一種具體可感的存在。王風曾記述：“高迪總迷戀于各種色彩：‘不論過去還是將來，裝飾物都應被染上顏色。大自然呈現我們眼前的萬事萬物，無不具有自己的色彩：植物界、地質學、地理學和動物界中的一切，構成了鮮明的顏色對比。這就是為什么每個建筑元素都必須著色的原因?！盵14]高迪使得到過巴塞羅那的人或見過其設計出來的超凡脫俗的偉大建筑的人無不對其頂禮膜拜。來自中國的熱愛旅行的論者毫無遲疑地將最高級別的詞匯獻給了巴塞羅那和高迪。龐冬瑞卻在一篇閱讀余秋雨散文的感受性文章中說：“高迪的建筑，其實在很多方面突出了巴塞羅那城的氣質，那是旺盛的創造力、節日般的奢華熱鬧和從容自信的步伐。居住在這樣的城市，人不容易想離開的。這個城市確有她的一些特點，作為加泰羅尼亞自治區的首府，巴塞羅那以獨立運動的先鋒自居，街名大部分采用加泰羅尼亞語，到處飄揚著紅黃相間的加泰羅尼業旗，使來自世界各地的游人都強烈地感受到這個小民族的精神。我曾在那里遇到過一位極端主義者，他甚至不把自己看做西班牙人，令我大感意外?！盵26]余秋雨的散文一向以唯美精神濃郁見長，而巴塞羅那則一直高揚著獨立和自由的大旗，兩種唯美品格的文藝作品的碰撞產生了令中國人信服的美學沖擊力。足球世界中的巴薩則在高迪的精神感召下得以昂首挺立于世界的一隅。

高迪宗教界和建筑界的雙重圣徒。王風充滿深情地描述道：“在西班牙，尤其是在巴塞羅那，與安東尼·高迪的‘相遇’是免不了的。巴塞羅那旅游手冊便有‘整個巴塞羅那即是高迪’的說法。巴塞羅那也可以說是這位天才建筑師作品的露天博物館，每年數以十萬計的游客來到巴塞羅那，不是享受聞名于世的地中海陽光和沙灘，也不是為以飽西班牙每年和帥哥的眼福，而僅僅是為觀賞甚至朝拜高迪的建筑藝術品?！盵14]高迪的價值是否可以完全等同于巴塞羅那的價值？諸如此類的問題可能永遠都不會有標準答案。這樣的等式或許只屬于高迪和巴塞羅那之城，在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市都未曾出現過，它寄寓著一種隱喻。

中國的工業設計的論著里經常提到“自然語言”的概念，其中引述了高迪的例子。高迪的確稱得上是自然之子。錢安明、李東、張琛等人編著的《工業產品造型設計》記載：“自然是他靈感的泉眼。他認為自然界沒有直線存在……如果有……也是一大堆曲線轉換而成的。高迪迷戀動、植物以及山脈的造型。他觀察入微。他所看到的自然美并不是刻意的美，而是具有效用、實用的美——自然就是美，美即是實用，實用即是自然的存在，自然即是實用的展現。高迪對自然界各種形狀結構有著獨特詮釋。面對他的作品，你會不由得感受到仿生建筑中流動著的萬物的生機、自然的生命和對神的虔誠?！盵27]足球同樣如此，那些來自原始巫術表演與土俗舞蹈家園的南美足球藝術大師同樣是自然之子，而巴薩一向認可巴西巨星的價值。在此意義上看，巴薩踢得是史前足球，并非人們想象的現代足球，換言之，現代足球的真正核心在于其原始性，而非凡現代性中的其他元素。軒轅柯撰文認為：“巴塞羅那隊的足球踢的是最原始的足球（相比較競技足球，可以稱之謂娛樂足球）。從個人角度講，注重盤帶、過人、突破；從整體角度講，注重跑位、短傳、滲透。而歸結到足球本身，就是對球的控制，這也是玩足球的本意。但是競技足球加入了很多其它的東西，因為勝負需要，足球里便多了一種東西：‘戰術’?！盵28]巴薩的這種看似手工化、自然化、巫師化的足球其實是一種更高形態的足球，這種足球文化和巴塞羅那的城市品位以及城市美學風尚一脈相承，而中國人對巴塞羅那城市的尊崇情感和對其足球的欣賞之情融合在一起。在中國的足球觀眾看來，巴薩足球展示出一種全方位的美，中國人很容易接受這樣的美學類型。巴薩的美和巴塞羅那的城市之美組成一種美學共同體，已然為為數眾多的中國人所接納，這種接納度或認可度不僅體現在中國的各類媒體文獻資料中，更印證于人們的內心世界。

3 巴薩足球的建筑層級美學

巴塞羅那的城市美學一直影響到多種學科，中國的食品類學科的刊物同樣刊登文章，表達出對巴塞羅那的作為藝術之都的贊美之情?！鞍腿_那這座城市本身也可以說是藝術之都，無論是建筑大師高迪的瑰麗建筑，還是奢華的都市風景以及洋溢著牧歌情懷的西班牙田園風光，這些都是巴塞羅那獨具特色的美景流連其中，讓人倍感愉悅而面對這樣的城市，你很難不為之深深著迷?！盵29]高迪之后，巴塞羅那的藝術傳統始終未曾中斷，其尊崇設計藝術大師的做派依然代代相傳。中國的藝術類期刊也載文認為：“巴塞羅那政府通過結合藝術與社區發展的策略將藝術滲透到了城市生活空間與城市生活態度當中，該政策力邀曾經在弗朗哥統治時期流亡紐約的西班牙雕塑藝術家柯貝龍擔任總執行，柯貝龍則憑借自己在國際藝術界廣播的人脈，動員大量世界一流的藝術家不計成本地來到巴塞羅那，參與到這個藝術與城市空間結合的實驗中?！盵9]高迪開啟了一道尊崇公共藝術的大門，甚至可以認為，高迪就是巴塞羅那公共藝術的杰出代表。日后的巴塞羅那仍在延續這種藝術至上的風格。王中曾描述：“位于薩恩斯（Sants）的西班牙工業公園是巴塞羅那一個重要的公共場所，薩恩斯在19世紀是巴塞羅那外圍的一個小村子，1849年這里出現了一個名為Vapor的紡織廠，標志著西班牙蒸汽機時代的工業革命的開始，這個地方才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工業廣場’?！谶@里，看到的是巴塞羅那奧體中心主會場，近處是前邊整個區域—這是一件大家都非常熟悉的作品，圣·喬第體育館前的《變幻》，日本藝術家宮脅愛子設計制作的。標志性的造型，夜晚不銹鋼帶從下方被燈光照亮，仿佛螢火在空中狂舞，充滿了夢幻般的旋律。這是當時巴塞羅那奧林匹克運動會的一個主會場的重要景觀?！盵30]作為巴塞羅那城市美學品格的奠基者，高迪的傳統在巴塞羅那一直得到了很好的傳承。李攀、姚穎從商業的角度對巴塞羅那作出了評述：“在巴塞羅那，人們一次次以最前衛的方式，向傳統致敬。也許這就是這個‘品牌城市’的動力源泉?！盵13]巴塞羅那人的先鋒意識并非可以追求之物，而是融化在巴塞羅那人血液里的一種思維方式。旅行類圖書也對巴塞羅那的先鋒主義藝術發出稱譽之聲：“巴塞羅那人具有先鋒主義精神，有很高的理性和責任感，并懂得把這一切與對生活的熱愛以及對節日和傳統活動的激情結合起來?！盵31]巴塞羅那是一座懷舊與開放兼容的城市，它一直在完整地保持著傳統城市美學精神，并在此基礎上適度地對外開放。藝術氛圍濃郁的巴塞羅那構建出巴薩足球的隱性價值。在藝術互通的層面上看，開放的藝術思想直接啟發了巴薩面對才藝超卓類球星的尊崇態度。在巴薩人看來，只要是世界頂級的，一定就應當是屬于巴薩的，因為高迪是這樣造就巴塞羅那的，巴塞羅那人因此而無法抗拒高迪的精神統攝。

21世紀的巴薩及銀河戰艦時期的皇馬享有過藝術足球的聲譽，兩者都對中國足球觀眾具有很強的吸引力。2013年的中國春節期間，巴薩和皇馬都將比賽時間調整到中午，以迎合中國足球觀眾的看球需求。

北京時間1月22日，西甲2月9日和2月10日的西甲第23輪比賽開球時間公布，巴薩將首次在當地時間12：00，即北京時間19：00比賽，當天正值中國農歷正月初一，皇馬在該輪比賽時間為中國農歷正月初一的早上5點?；蜀R在本周日將在北京時間19：00比賽。西甲第23輪，巴塞羅那將主場對陣赫塔菲，比賽時間為北京時間2月10日19：00（西班牙當地時間2月10日12：00），皇家馬德里主場對陣塞維利亞，比賽時間為2月10日05：00（西班牙當地時間2月9日22：00）。2月10日為中國蛇年的正月初一。本周末，皇馬將在北京時間1月27日周日19：00（西班牙時間12：00），在主場迎戰赫塔菲。為了迎合亞洲觀眾，西甲安排當地正午12點的比賽，上賽季皇馬在11月6日西甲第12輪對奧薩蘇納時曾在這個時間比賽，那是皇馬首次在西甲在伯納烏在那個時間點比賽，而中國時間19：00時間，剛好是黃金的收視時間。去年皇馬為亞洲觀眾在該時段比賽，曾引起西班牙、中國等多方媒體、球迷們的熱烈討論?；蜀R主場7比1大勝奧薩蘇納。但上賽季巴薩拒絕在當地時間中午12點比賽，巴薩主席羅塞爾解釋“因為諾坎普沒有中午比賽的傳統”。本賽季，諾坎普在之前的比賽中也沒有在這個時間點比賽。這將是巴薩首次在該時間點比賽。新浪體育將全程視頻直播西甲巴薩和皇馬的所有比賽[32]。

藝術足球是一種由球員、足球規則、傳播集團、球迷群體以及球迷信仰等因素所共同營造出來的一種足球文化。足球學術界曾流行一種話語，中國或許沒有最好的踢球者，卻擁有世界上最好的足球鑒賞者。這種冷色幽默里隱含了兩重潛臺詞，其一，中國的球迷具有愛國的熱情。其二，是中國的球迷對足以代表足球最高境界的諸如巴西、巴薩以及銀河戰艦時代的皇馬的藝術足球具有文化認同感。藝術足球或許有它本真的根性和生長規律，但是，中國人心目中的藝術足球已經和本真的巴西、巴薩以及銀河戰艦時代的皇馬的藝術足球產生了錯位，在觀眾想象力決定一切的視野上考量，中國人已然自行設計出一種藝術足球的范式，完成了一種針對藝術足球的全新的圖解模式。中國或許無疑產生藝術足球的執行者，卻可以締造出藝術足球的追隨者。

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之后，中國人開始全方位地認知巴塞羅那之城。高迪在中國媒體的全力傳播下，已然成為一個世界級的藝術名人。從身份上來說，高迪僅僅是一位巴塞羅那的一位建筑師，但是，高迪還是藝術家、建筑界的思想家、城市地標設計的巨匠。李攀、姚穎感嘆過巴塞羅那超穩定的城市美學追求：“在城市規劃界存在一種所謂的‘古根海姆效應’或‘畢爾巴鄂效應’（源出西班牙北部小城Bilbao），指城市通過營造新銳標志性建筑或地塊迅速贏得關注，從而提升城市形象，進而帶動地區商務與經濟的發展。在這方面公認做得最成功的國際性都市有三個：新加坡、迪拜和巴塞羅那。不同之處在于，前兩者并沒有太多歷史積淀，可以放開手腳在白紙上繪藍圖；而巴塞羅那是一座有2000多年歷史，幾度起落的地中海古城，它的每一次新銳追求都是對曾經輝煌的呼應和重新肯定?！盵13]巴塞羅那就是一座充滿頂級規劃理念的城市，而巴薩的足球文化同樣充滿了頂級足球中應有的品格。楊健曾對以4:0擊敗AC米蘭的巴薩發出了近乎崇拜的溢美之詞，其中就使用了地標性符號的概念（楷體字為楊健原話）。

兩年前，巴薩在溫布利奪得歐冠的時候，我曾說：“人類關于足球的兩個問題，巴薩解答了一個。問題一，什么是足球？巴薩就是足球。問題二，怎樣戰勝巴薩？無解?！彪S著時間推移，怎樣戰勝巴薩的問題，答案已然呈現，那是時間本身。時間會改變很多東西，它會給人們帶來榮譽，很多榮譽，對榮譽的滿足和滿足后的無聊。兩周前，巴薩在圣西羅輸給米蘭的時候，我也曾質疑過巴薩，戰意早已癱瘓在過往的輝煌里。在諾坎普大逆轉之后，我要修正自己的觀點，至少現在看來，巴薩的欲望拼圖遠未完成。在習慣于摧枯拉朽式的勝利后，他們用失敗給自己制造了另一種需求——逆轉。時間不可戰勝，但經歷失敗后的勝利，是人類與時間周旋中最妥當的應對。巴薩還在生長，就像巴塞羅那的地標，神圣家族教堂——永遠在營造、塔頂不斷伸向天穹。巴薩的下一幅欲望拼圖，會是什么模樣？[21]

巴薩和巴塞羅那的城市文化之匹配感足令中國人心儀，它反映了歐洲穩定的市民精神和巴塞羅那人強烈的藝術追求精神的高度融合。還需強調一下2006年以來的世界杯。2006年度意大利足球隊獲得世界杯冠軍不僅說明了戰術足球、功利足球、防守反擊足球仍舊具有生命力，也使得藝術足球一度跌入歷史的低點。然而，2010年南非世界杯上西班牙的奪冠，則多少彌補了這種遺憾。以巴薩足球班底為核心的西班牙隊以1:0擊敗荷蘭，向足球觀眾重新展示出藝術足球的另類成就，同時也在全世界人面前詮釋了巴薩足球所達到的高度。2014年德國隊再獲世界冠軍稱號，德國在巴西世界杯上獲得的冠軍時并未完全展示出德意志民族的鐵血精神，而是再現了瓜迪奧拉在拜仁構建的柔情拜仁的影子。2015年賽季皇馬在主場0:4敗給巴薩后，巴薩曾出現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伊萬撰文認為：“在俱樂部機構層面，巴薩的問題事實上皇馬嚴重得多，包括對會員的欺騙，轉會費上的弄虛作假，還有一些球星也涉嫌偷稅漏稅，同時俱樂部還被國際足聯處罰。然而，競技規劃的力量讓巴薩始終處在正面的觀點當中，同時還不斷贏得國際市場的認可，這應該令皇馬感到不安?！盵33]伊萬強調了巴薩競技規劃力量的穩定性，這樣的穩定性最終使得巴薩擺脫了困境，重新走上其既有的發展軌道上。

由于宗教和信仰資源相對匱乏等因素，中國足球觀眾對柔情化、藝術化、雜?；闱虻南矏垡呀涍_到了心理依戀和精神信賴的程度，這種現象帶有濃厚的信仰移情元素。人們在無信仰資源的情況下極有可能將任何看似炫目的東西當做信仰的對象。2013年初，梅西第四次成為國際足聯評選2012年度的金球獎獲得者，卻引發了中國足球觀眾群的極大震動。佚名的文章便是《FIFA評獎為什么中國鬧翻天梅西拿金球關你什么事》，佚名很直接指出中國觀眾對藝術足球的優勝者的近乎宗教般的情感?！耙诓煌纳鐣郝渲?，就一個話題激發集中并且強烈的反響，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丘吉爾說，大國都應該是一盤散沙的，否則大國將會成為一種國際和平的威脅。丘吉爾的言論，在二戰之后，更指的是意識形態上，尤其從已經走向衰落的英國角度出發。一個包容萬千的社會當中，本來在各種價值觀、評判立場上，就應該存在著一定的差異性，散落而未必散亂，并不會是壞事。正因為社會意識構成，往往會有這樣的差異性，于是一個話題出現后，能引發起社會群落間長久而激烈的辯爭，就是一種特殊的媒體現象了。例如2012年國際足聯金球獎的頒發，例如梅西C羅之爭。我大致掃描了一下歐美各種主流媒體，以及西方一些社交網絡上的聲音，再對比一下中國媒體和社交網絡的反應，從頒獎前差不多兩周，到頒獎之后，關于金球獎的爭議、關于梅西C羅之爭，要說激辯的熱烈程度，哪怕是西班牙，也很難比中國微博上的聲音更加嘈雜?！盵34]其實，中國媒體強力關注西甲之類的歐洲主流聯賽的主要的目的在于提升中國人的休閑品質，但在客觀上卻營造出一種偶像崇拜鏡像。值得注意是其中的一些中國式用語，中國媒體語匯對世界流行文化的闡釋往往具有更強的反差性（楷體字為佚名文章原文）。

就在央視體育頻道直播完頒獎典禮之后8 h，我接到了各種國內媒體同行的電話短信，“梅西不退役，還有其他人能得金球獎嗎？”“憑什么西甲包攬最佳陣容？”“干爹的作用到底有多大？”“穆里尼奧為什么不去頒獎典禮現場？”“西甲就是天下第一嗎？”等等。問題如山，轟炸得我頭暈眼花。各位和這獎項評選有一星半點關系的人，例如中國大陸地區唯一媒體評委、《體壇周報》副總編駱明先生，例如卡馬喬和鄭智，例如直播頒獎典禮的央視主持人賀煒，在微博上不知道被多少不同聲音包圍著。探討和分析的不少，直接人身攻擊的更不少。為什么？我對這種現象的產生并不詫異，因為早有先兆。我不明白的是，為什么連在西班牙的皇馬巴薩球迷都沒那么瘋狂，被西甲壓住風頭的英超意甲德甲本土球迷，沒有那么沮喪，反倒是中國社交媒體上，有這么大的聲浪？[34]

文章坦然地解讀出足球運動中所充斥的對立性、偏見性和激情主義的元素?！坝谑侵荒茏鲆环N社會廣眾的分析，而很難再將這樣的紛爭，集中在足球范疇內。足球本來就是充滿主見和對立的，無對立，不足球，你支持你心愛的，其他的都不重要，即便獎項。但是在中國的網絡空間里，在一個截止到目前，監管和督查還相對寬松的環境里，所有樂于自我表達的人群，能在一個最無關國計民生的社會話題上，找到自己宣泄的窗口——翻譯成網絡語言，這就是吐槽。要說這是沒有信仰沒有原則沒有底線的一代，肯定有點危言聳聽，可距離真實又有多大差距？恰恰在一個看似和我們不相干的十萬八千里之外的一個獎項評選，大家都找到了可以不負責任直接交鋒的一片戰場，這比討論籃球足球哪個在中國是第一運動，還可以吐得更加肆無忌憚?！盵34]中國足球觀眾充滿感性色彩的言論給巴薩及其足球文化帶上了一層詭異的色彩，它使得中國人在內心深處感念遙遠的巴薩足球給他們帶來的夢幻圖景。

因為有了足球，中國人迷醉于巴薩。因為有巴薩，中國人伊始認識到了高迪的及其所締造出來的城市的價值。經過中國人的想象而營構出來的巴薩足球已然成為一種中國人心目中的精神性極強的烏托邦。中國人對包括巴塞羅那城市美學及其足球文化的垂青現象源于中國士紳精神的覺醒，其所展示出來的是新崛起的中產階層的審美趣味，那里寄寓著中國人久違的一絲溫馨化的精神淵藪。

4 結語

巴塞羅那城市的魅力及其足球文化深刻地打動了中國人的心，那里幾乎是中國人心儀良久卻永遠也無法抵達的彼岸世界。在城市建設的理念層面看，現代中國人更喜歡翻天覆地的變革性建設，而以巴塞羅那為代表的歐洲城市普遍堅持保守主義的理念。巴薩的足球風尚與其城市品格完全匹配，巴薩人始終保持著超強的自信心和穩定性。哪怕經處于低潮期，巴薩人也從不向任何其他的足球價值體系妥協，這與中國足球隊一味的求新求變的傳統截然相反。巴塞羅那和巴薩幾乎可以成為中國城市及足球文化建設的一面鏡子，中國人在此面前很難交出令人滿意的答卷。中國可能有比巴塞羅那更大型化的城市，但很難締造出比巴塞羅那更富有魅力的城市。中國或許可以在不久的將來締造出更加富有的俱樂部，而是否可以打造出可比肩于巴薩的世界超級球隊？只能留待來日方可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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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伊萬.觀點：貝帥不比恩里克差但皇馬有一點差巴薩25年[EB/OL].http://sports.sina.com.cn/g/laliga/2015-12-29/docifxmxxst0732950.shtm l.2015-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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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圣韜）

The Metaphor of Architecture:The Value of Barcelona Football Aesthetics in the Perspective of Chinese Recipients

LU Yunting
（The School of Sports Journalism Communication and Foreign Language,ShanghaiUniversity of Sport,Shanghai200438,China）

The Football is a highly utilitarian competitive events and the universal values of the world has been created by the champion.The philosophy of Barcelona football originated in Barcelona city.The building of Barcelona presents a rich and colorful hierarchy of aesthetics and the city itself is a synthesis of art and magic.Gaudi have influenced on the character of Barcelona according to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art and urban character and the city of Barcelona city hasmade the artical characteristcs of the Barcelona football.Gaudihas changed the character and status of the city and it also influenced the Barcelona people's thinking process.The thinking way of Barcelona people rely on the super star that is related to Gaudi.Gaudiand Barcelona city have enjoyed a common metaphor.The modern football is the products of the city.The reform thought in the urban construction is the negative elements for themodern China's football and the Chinese football lose their stability of aestheticsiwhile Barcelona and the other European football clubs have generally adhered to their conservative philosophy.There is a certain correlation between the lower level of Chinese football and the lower level of the urban civilization in China.

Football;A rchitecturalM etaphor;ChineseAudience;Urbanaesthetics;Barcelona Style

G80-05

A

1006-1207（2016）01-0035-08

2016-01-08

路云亭，男，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體育傳播。E-mail：luyunting666@sina.com。

上海體育學院體育新聞傳播與外語學院，上海2004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