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 歲

◎ 馮驥才

守 歲

◎ 馮驥才

一種昔時的年俗正漸漸離開我們，那就是守歲。

我已不記得自己從哪年開始不再守歲了，卻深刻地記得守歲時獨有的感覺。每到臘月底，我就興奮地叫嚷著今年非要熬個通宵。守歲的前半夜，我總是斗志昂揚，充滿信心。除夕的節目多，要祭祖拜天地、吃年夜飯，最關鍵的是午夜時那一場普天同慶的煙花爆竹，我到現在還清晰地記得火光閃爍中父母年輕的笑臉。

雖然年年守歲，我卻不知道守歲是怎么結束的。醒來的床上，枕邊放著一個小小的裝著壓歲錢的紅包，還有一個通紅的大蘋果，這有著一睜眼就看到平安的寓意。

我對守歲的理解緣自一個詞——“辭舊迎新”。也許我們平時不曾感受到時間的意義，但在這舊的一年將盡的時間里，也就是坐著守歲的時刻里，卻十分真切地感受到時光的有限與匆匆。在過去的一歲中，不管是幸運還是不幸運，都已成為我們生命中的一部分。在舊的一年即將離我們而去時，我們便有些依依不舍，所以要“守”著它。

守歲這一夜非比尋常。它“一夜連兩歲，五更分二年”，因而我們一邊辭舊，一邊迎新。以“辭”告別舊歲，以“迎”迎接一段新時光的到來。新的一年是未知的，人們不免小心翼翼。由于對未來的這種盛情，所以正月初一破曉“迎財神”的鞭炮更加歡騰。

于是，我們的年俗就這樣完成了歲月的轉換，以“辭”和“迎”表達對生命的敬畏，以長長的守夜與天地一年一度地“天人合一”。

守歲漸行漸遠，當然，我們不必為守歲而勉強守歲，只盼我們守著那點對大自然和生命的敬畏吧。

（摘自《馮驥才作品精選》長江文藝出版社 圖/千圖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