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學語文老師

◇ 邊建松

我的小學語文老師

◇ 邊建松

我讀小學的時候，是20世紀70年代。我就在村里辦的小學讀一年級。我們村是同姓聚居。兩座大青山之間，靠著南源溪有邊氏宗祠。宗祠原先是整個邊姓族人祭祖議事的地方，那時已經施行大隊行政制度，邊村小學就辦在宗祠里了。學校里，有村里的平方叔叔、平常叔叔——我們在學校里就叫他們“邊老師”，還有嫁到村里的兩個上海女知青，菊兒嬸嬸、茂麗嫂嫂，都姓陳，于是一個叫“大陳老師”，一個叫“小陳老師”。還有一個來自十里外的村子里的邵老師。他們都是代課老師，一個人帶一個班級，所有科目都是他們教的。

我一、二年級的老師都是小陳老師。小陳老師圓臉，眼睛大大的，普通話字正腔圓，和我們的方言比起來好聽多了。比如我們方言叫“致目晦”“好眠啰”，她教我們普通話叫“睡覺”。晚飯后我們捉迷藏忘了時間，一個媽媽就會拉長聲音喊：“小芳，致目晦呃，好眠啰！”另外一個媽媽也馬上發出：“培培，致目晦呃，好眠啰！”這時，小伙伴們就互相說：“睡覺！睡覺！”我們感到講普通話代表學問，是一種身份，我們都努力講好普通話。從“ɑoe”，到“天安門”，我們就抱著一種純樸的求知欲開始學習了。我們每天早早上學，到校后翻開書頁，放開喉嚨開始念書，一個音一個音，一個字一個字，在標準的普通話中，我們得到了啟蒙。

三年級時，我們換成了邵老師。邵老師國字臉，眼睛很大很亮，眉毛卻不濃——后來我聽到一種迷信說法，說男人眼大必須要濃眉來壓住，否則這個人運氣不好——邵老師樣樣都好，脾氣和藹，指導學生有耐心，同學們都喜歡他，但他運氣真不好呀！邵老師患過小兒麻痹癥，左腳殘疾。

被邵老師批評的學生，往往本身就是“草包”，有時他們背地里叫邵老師“搖船佬”，我們幾個班干部一聽到就要狠狠責備他們。但他們也有很安靜的時候，往往是下午老師不上課（后來才知道叫“自修課”）的時候。他們本來特別愛吵鬧，但自修課上為什么那么安靜呢？原來是邵老師在給我們講 《西游記》：孫悟空在水簾洞做了大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那時，我們村還沒有通電，村里沒有幾個識字的文化人，沒有報紙，沒有書籍，可以說是一片“文化沙漠”。這時，邵老師居然給我們打開了幻想和虛構的大門，給我們講中國最經典的小說人物和故事。幾十年過去了，我已經忘記邵老師上過的課文，卻還牢牢記住他講故事的那一幕，這很可能是因為，邵老師是唯一一個帶我們在課文外走得更高更遠的老師。

（作者單位：浙江諸暨市草塔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