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邪致癇”之我見

吳彬才，王凈凈*，李智雄，張 林（湖南中醫藥大學，湖南 長沙 410208）

“毒邪致癇”之我見

吳彬才，王凈凈*，李智雄，張 林
（湖南中醫藥大學，湖南 長沙 410208）

腦為清竅，不容毒侵，侵之染之，有損元神，元神失控，發為癲癇。毒邪致癇，有內外毒之分:“外毒”包括物理與化學因素毒物、寄生蟲毒、藥物聚毒、濕熱疫毒；“內毒”包括痰瘀內阻、血敗腦腐、氣機不利釀為毒，風火逆亂、灼傷脈絡、升降失宜釀為毒；此外，稟賦不足、脾運不健、濕濁內聚釀為毒，胎產不當、胞元受損、形敗難救釀為毒。臨床治之多以解毒治癇之法以應對。

癲癇；毒邪；疫毒；藥毒；蟲毒；益氣活血解毒

中醫謂“毒”之意，有如下幾種[1-4]：首指淫邪太過而聚生為毒，如《金匱要略心典·百合狐惑陰陽毒病證治第三》云：“毒者，邪氣蘊結不解之謂”，明確毒即為邪氣結聚而致，也即有“過則為災”的含義在內，故此臨床可謂之“六淫太過當釀毒”；次指自然界之濕熱疫毒，王冰注《素問·五常政大論》云：“少陽在泉，寒毒不生……；陽明在泉，濕毒不生……；太陽在泉，熱毒不生……；厥陰在泉，清毒不生……；少陰在泉，寒毒不生……；太陰在泉，燥毒不生”時解為“夫毒者，皆五行標盛暴烈之氣所為也”，此“標盛暴烈之氣”當是后世溫病學家提出的“疫毒”思想的肇源之處，故當包含疫病范疇在內；第三，當指藥“毒”，其源當有三，一則正如《周禮·天官》云：“醫師掌醫之政令，聚毒藥以供醫事”；二乃《素問·五常政大論》云：“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無毒治病，十去其九”闡明治療危急重癥多用“有毒”之藥；還有一種觀點認為部分中藥具有偏性，偏性即毒性，偏性極強者可直接損傷機體，故謂之毒?！岸尽庇跈C體是一個巨大的侵襲因素[5]，不容小覷，致病具有廣泛性、頑固性、內損性，且疫毒尚具有強烈傳染性等特點。

王凈凈教授團隊根據長期文獻追蹤與臨床觀察認為：癲癇作為中醫腦病領域常見的疾病，歷代中醫學者多認為癲癇屬本虛標實，上盛下虛之證，以風、熱、痰、瘀、虛為主要病理因素，邪閉腦竅，元神失控是該病發病的關鍵，然此認識不足以解釋與解決臨床時遇到的所有癲癇問題，而根據課題組前期的基礎實驗初步證實“毒邪”是癲癇發病的重要因素之一[6-7]。故此，筆者根據臨床實踐情況與相關文獻[8]，特提出“毒邪致癇”學說，并在病因病機與轉歸方面做一初步闡述。

1 毒邪為患，途徑不一，侵蝕于腦

腦為清竅，首則不容分毫外邪，邪犯必有異常；次則“頭為諸陽之會”，脈絡繁密，驅邪能力最強，外邪難以入腦，入則必傷腦絡腦府，甚則有損腦髓。然毒邪為患，失治誤治，治不徹底，瘀痰滋生，久滯成毒，或直傷腦絡，客于腦府，侵蝕腦髓，擾亂元神，失神抽搐，發為癲癇。

毒邪之成，不外于內外之毒與稟賦胎產之異。外感者或因物理與化學因素之毒物管控不嚴侵犯人體而為害，或因飲食不潔致使寄生蟲侵染人體而為害，或因藥物錯用誤用過用內聚成毒而為害，或因外感諸邪或疫毒而失治誤治終成毒害。內釀者痰瘀內阻，血敗腦腐，氣機不利可釀為毒；風火逆亂灼傷脈絡、升降失宜可釀為毒。此外：稟賦不足、脾運不健、濕濁內聚可釀為毒，胎產不當、胞元受損釀為毒，均可傷及于腦。

1.1 外感毒邪

指由外侵入而來，并對機體造成傷害，最終延及于腦的毒邪，大致可以歸類為以下幾種。

1.1.1 物理與化學因素之毒物 毒物系指某些進入機體后能侵害機體的組織和器官，并在組織和器官內產生化學或物理化學作用，破壞機體正常的生理功能，引起功能障礙、組織損傷，甚至危及生命造成死亡的物質。由于職業因素或者生活起居不慎伴隨而致的環境綜合污染、化學品管控不嚴、放射線材料意外流失、重金屬物質超標排放、噪聲反復刺激等情況，直接對機體產生巨大損害，超過人體最大耐受能力后直接對腦府產生難以逆轉的損傷。如，人類合成有機磷制劑，汞、鉛等重金屬蓄積體內或直接大劑量暴露，一氧化碳大劑量吸入，噪聲誘發系列疾病等情況，或因毒物蓄積腦絡，或因強毒直接侵襲，而致腦府元神受擾，清竅氣機逆亂，代謝失常，瘀痰內生，濕濁停聚，但終因毒邪未凈，日后持續損傷，終致元神失控，發為癲癇[9-12]。

1.1.2 寄生蟲毒 外感蟲毒，內侵于腦，寄生腦府，蠶食腦絡，阻滯氣機，破壞脈絡，耗損元神，造成腦府氣機升降異常，毒邪內積，瘀痰叢生，濕濁不化，長此以往，終致腦絡敗損，昏癲疼痛。如現代醫學中的豬囊蟲、血吸蟲、弓形蟲等是造成本病的主要蟲毒[13-16]，蟲卵與蟲體在腦府相互膠結繁殖，其毒性產物可導致腦絡傳導失常，造成元神失控，發為癲癇。

1.1.3 藥物聚毒 《儒門事親·推原補法利害非輕說》云：“凡藥有毒也。非止大毒、小毒，雖甘草、苦參，不可不謂之毒，久服必有偏性，氣增而久，夭之田也”；《景岳全書·類經》亦云：“藥以治病，因毒為能，所謂毒藥，是以氣味之有偏也”。故中醫治病講究“中病即止”，天然生長的中藥尚且如此，故人工合成的現代藥物亦應留心。然因一些疾病的特殊，人類認識水平的局限，可能仍需要長期依靠藥物維持控制，這就不可避免產生藥物聚積成毒，某些成分可誘發癲癇[17]；另如西藥酚噻嗪類[18]及抗驚厥藥物所產生的停藥綜合征，因為長期或過量服用，或是藥性過強而直接損傷腦府元神，或為蓄積腦絡，侵損腦髓，致元神失控，發為癲癇。

1.1.4 濕熱疫毒 臨床醫家們一致認為濕熱疫毒具有強烈傳染性，發病兇險急進，病情往往嚴重難測。濕熱疫毒蒙蔽心包，上犯腦府，致神昏高熱，痙厥抽搐，雖可因搶救及時而致熱退身安，但若失治誤治，便可致失神難愈、抽搐時發，終發癲癇，與現代醫學中細菌性腦膜炎、腦膿腫、病毒性腦炎的致病表現極為相似[19-21]。且課題組成員在長期臨床工作者中發現：濕熱疫毒有明顯的致癇傾向（科研團隊將在后期進行文獻報道）。同時有醫家[8]嘗試闡述了毒邪可伏蘊為癇，濕熱疫毒內伏腦絡、深潛伏藏蘊聚膠結，均可引發癲癇。

1.2 內生毒邪

更有機體由于藏腑功能失調或氣血運行失常，甚者二者兼具，致使人體氣化功能受阻、或是病理產物不能及時代謝，蘊結體內而成毒患。

1.2.1 痰瘀內阻 外因誘發，如若外傷顱腦，或因傷重，或因失治誤治，致使血瘀阻絡，津液停聚腦府，凝結為痰，瘀痰互阻，固為其一；若素為先天氣血運行不暢，又夾脾胃健運失常之人，終致血運不暢而多瘀、脾失健運而生痰[22]，瘀阻血脈、痰凝隧道，瘀痰互阻，結聚于腦絡，致使腦府脈絡不暢，氣血循行不利，血敗腦腐，敗壞生毒，侵入腦絡，殃及腦髓，擾亂元神，元神受擾失控，發為癲癇。

1.2.2 風火逆亂 首因藏腑陰陽失調，亦如《中風斠詮·中風總論》中所云：“五藏之性肝為暴，肝木橫逆則風自生，五志之極皆生火，火焰生騰則風變動，推之而陰虛于下，陽浮于上，則風以虛而暗煽，津傷液耗，營血不生則風以燥為猖狂?！逼湟呀浢鞔_指出五志過極生火動風，風火旋動必迫血上涌[23]，灼傷腦絡；脈絡受損，血溢脈外，不循經絡，聚而為瘀；或壅滯腦絡，血流不暢而為瘀。又因津血同源，血運不暢，津液代謝受阻而凝聚為痰，瘀痰為患致使氣機升降失宜，傳導不利，代謝無權，內生諸毒，致使腦絡元神失控，發為癲癇。

1.3 稟賦胎產

癲癇多見于屬“稚陰稚陽”之體的嬰幼小兒，乃因其質稟受于父母，且又易受外因影響：或是不足有損，或是交織為患，容易誘發為癲癇。

1.3.1 稟賦不足 多因父母之精有異，或為孕中受損，致使先天之元氣不足，元氣乃先天生發之氣，是充養后天之根本，元氣虧虛，必致后天充養欠充，故多見脾運不健[24]，水濕流注不暢，腦府水液潴留，雖流水不腐，但聚則多敗，化生內毒，浸潤腦絡，擾亂元神，發為癲癇。且現代醫學研究表明遺傳基因突變與缺陷及自身免疫性腦病是導致癲癇發生的重要因素之一[25-27]。

1.3.2 胎產失當[28]或因暴力鉗扯傷損顱腦而由瘀釀毒，或為體位不正、久產不下而錯失真氣摶轉之時致使毒邪內侵，或為胎糞入口肺而隨氣血運行入腦，致使毒損腦絡等種種意外，終致形敗腦損，救治及時，尚有生機，差之分毫，易損元神，可發為癲癇而終難痊愈。

外感與內生之毒邪，往往交雜呈現；甚則稟賦與胎產之異，再由外感之邪引動誘發，交錯為患，幾者之間雖然轉歸截然不同，然其釀毒為患，損傷腦府，擾亂元神則一也。故此臨證之時，雖宜加詳究，但切勿拘泥。

2 毒損腦竅，擾亂元神，轉歸有異

以上所述毒邪通過各種途徑侵入顱腦后，有其自身發病與轉歸特點[29]，“毒邪致癇”后之病情轉歸，有別于一般情況，故此簡要做一概述。毒邪為禍于腦，或見累積為禍，或見急劇為災：損于腦府，有礙神識；損于腦絡，有礙神機；損于腦髓，有礙神明。診治及時、據病遣方、對癥用藥，方可扭轉病情，改善預后；失治誤治、治不及時，必致毒害加深，病情加重，方藥難解。

2.1 毒侵腦絡，元神失控

“毒邪致癇”關鍵在于邪毒侵淫日久，損傷腦絡，單純氣機升降已無力祛毒外出，進而毒邪漸聚，損害腦府，腦府受損，殃及腦絡，必致元神受擾，易使神機失用、元神失控，發為癲癇。毒邪一旦犯腦為害，端倪顯現，往往難以速除，若正氣充盛，輔以對證之方藥，方可扼毒少犯、祛毒外出；如見正虛之體，抗毒無權，必致元神失控頻發難已，甚則持續瘛瘲，直至藏腑衰竭，治之及時，藥證合拍，尚有生機。

2.2 毒傷于腦，瘀痰阻竅

或因毒邪侵淫日久，耗傷氣血，虧損正氣，樞機不利，升降失常，積液為痰，上阻清竅；抑或感受毒邪過于強盛，直接傷損顱腦，殃及腦府；均可誘使元神失控頻發，而直接傷損于腦，神機失用，最終導致瘀、痰、毒膠結為患，阻竅蒙神，多成呆傻之癥，治之難愈，預后不佳。

2.3 毒蘊日久，膠著傷髓

毒邪犯腦，首蒙清竅，又擾元神，若因失治誤治、治不及時，而致毒損日重，蘊毒日久，首傷腦絡，次及腦府，深入腦髓；傷于腦絡，津液血氣運行受阻致瘀痰叢生，累及腦府，神明蒙蔽，傷及腦髓，精血化生乏源，正氣日漸不足，故此毒邪愈加難以祛除，病情更加難以緩解；若蘊毒損絡傷脈，聚瘀凝痰，結于腦髓又加稟賦薄弱，膠著難解，確難單純為湯藥可取效者，往往預后亦為嚴重。

2.4 調治得當，毒邪漸輕

癇病日久，若本因毒邪侵損不甚，又加合理調治；或雖毒邪侵損較重，但經積極解毒、止痙等治療，復又堅持食飲有節、起居有常、充養正氣，均能幫助機體積極祛毒外出，毒邪漸輕，正氣日復，病可向愈；如此腦府得安，腦絡漸暢，腦髓充養，元神漸平，神機漸用，失控漸少，或得控制，或得痊愈。此是毒邪致癇的最佳預后，也是臨床工作者所不懈追求的目標。

3 小結

由于毒邪上犯清空、損傷腦竅，神明蒙蔽，造成風陽內動、氣血阻滯、津液停聚，形成或為元神失控、肢體瘛瘲，或見失神無應、應答中止，甚或神明蒙蔽、白癡呆傻，終成癲癇病理狀態。而毒之來源，雖有內外之別，但為害則一，故此治療時雖須兼顧各種起病之機因，但終不可視解毒法于不顧：或為益氣活血解毒，或為活血化瘀解毒，或為扶正補虛解毒，或為填精補髓解毒，或為化痰燥濕解毒，或為熄風止痙解毒，或為清熱解毒，或為祛風通絡解毒等等。臨證之時，必當四診合參，兼顧“三因”，或選其一，或擇二三同參，力求穩定病情，使之向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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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編輯 李路丹）

Toxic Pathogens Theory of Epilepsy

WU Bincai,WANG Jingjing*,LI Zhixiong,ZHANG Lin
（Hunan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Changsha,Hunan 410208,China）

The brain is one of the seven orifices,if the toxic pathogens invade it,primordial spirit will lose control, leading to the occurrence of epilepsy.The toxic pathogens for epilepsy have inside and outside toxin,the outside toxin including the physical and chemical factors poison,parasite toxin,drug toxin,damp-heat epidemic toxin,the inside toxin including phlegm and blood stasis,disorder of Qi movement inducing toxin,insufficiency of natural endowment and dysfunction of spleen resulting in phlegm-damp retention toxin,improper births,the damage of the body inducing toxin.The detoxification therapy often be used for epilepsy in clinic.

epilepsy;toxic pathogens;epidemic toxin;drug toxin;insect toxin;promoting Qi activating blood circulation and resolving toxin

R2-0；R259

A

doi:10.3969/j.issn.1674－070X.2017.04.030

2016-03-28

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王凈凈全國名老中醫藥專家傳承工作室建設項目（國中醫藥人發[2016]42號）；湖南省研究生創新課題資助項目（2015CX13）；湖南中醫藥文化研究基地資助項目（030100500205）。

吳彬才，男，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西醫結合臨床、科研及中醫醫史文獻研究。

*王凈凈，男，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全國名老中醫藥專家工作室工作指導老師，E-mail：wangjingjing1954@163.com。

本文引用：吳彬才，王凈凈，李智雄，張 林.“毒邪致癇”之我見[J].湖南中醫藥大學學報，2017，37（4）：45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