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茶

◆ 華偉章

錢副處長有個嗜好，每天吃過午飯，都要腆著肚子，坐在椅子上打個盹。按照他的說法是養精蓄銳。

從上面下來的新紀委書記作風嚴厲，手段高明，履新不久，就邀請了好幾個人到紀委去喝茶。被邀請到紀委去喝茶，這其中意味太明顯了，一時間風聲鶴唳，許多人心里惶惶不安。

這天上午，錢副處長剛走進辦公室，就被紀委的周主任邀請去品茗。他關掉手機，坐在沙發上，紀委一位同志給他沏了杯茶。周主任面前擺放著一摞信件，那位紀委同志的面前擺放著開啟的手提電腦。

“錢副處長，今天請你來喝茶，主要是想和你聊聊，順便了解一些情況?！敝苤魅慰蜌獾卣泻糁?，接著開門見山地問，“你和陳致是什么關系？”

錢副處長心里咯噔一沉，手里的杯子晃動了一下：“他在單位的時候，我給他做過秘書，他調到上面擔任領導之后……”

“由于他的提攜，你的仕途，一路順風？”

“這只是一個方面，主要是組織信任，靠自己工作出色?！卞X副處長說，“我在這個位置，訂了兩條規定：一是清正廉潔，不能貪贓枉法，不能受賄腐敗，清清白白做人；二是認真履行職責，踏踏實實做事，做一個無愧于黨、無愧于人民的好公仆?！?/p>

“這很好?！敝苤魅钨澰S地點點頭，手輕輕按在那摞信件上，忽然說，“這些都是檢舉信，有些實質性的內容。有人反映，A工程建筑，存在某些問題。譬如暗箱操作等等。這個工程主要是你負責的？”

錢副處長一聽，心里涌起一陣恐懼，慌忙解釋著說：“這不太可能。那次工程實行公開招標，都是嚴格按程序進行的，這些都有備案?！?/p>

“是的，這些我們都查過了，確實無懈可擊?！敝苤魅瓮ｎD片刻，話鋒一轉，“你和王寧認識嗎？”

錢副處長渾身哆嗦了一下。

“不急，我們喝茶，邊喝邊聊?！敝苤魅蜗袷前参?，像是鼓勵地說。

錢副處長低垂下頭：“王寧開了一家空殼公司，根本就沒有資質，不具備競標資格。他以一家有資質的公司名義，然后找到我，利用那家有資質的公司參加投標。我當時斷然拒絕了他。當天晚上，陳致打來電話，在電話里嚴厲地訓斥我，說我忘恩負義，占著茅坑不拉屎，根本不配在這個位置上?！?/p>

周主任說：“之后呢？”

“之后？”錢副處長舉著杯子，茶水溢在了手上，“王寧請我喝了一頓酒。他喝得稀里糊涂，無意間泄露，他是陳致的小舅子?！?/p>

周主任笑笑：“這天晚上，王寧不僅宴請你，酒后還給你介紹了一個女孩，另外塞給你兩條香煙和十萬元現金。你將工程的標底透露給了他?！?/p>

錢副處長臉部抽搐，心里的防御崩潰了，惶恐不安地辯解說：“那天晚上，我酒后喪德拿了煙，但是，我可以發毒誓，沒有拿那十萬元錢?！?/p>

“你沒有拿那十萬元贓款，是感激陳致的知遇之恩？”周主任接著說，“B工程建筑，王寧給你二十萬元，為避嫌，將錢打入你在外面包養的情婦銀行卡里；C工程建筑……”

錢副處長額際滲出了冷汗。

“還有……”

錢副處長完全癱軟下來。

辦公桌上座機鈴聲驟然響了起來。錢副處長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眼前的景致依舊如故。他打了個盹，想起剛才夢境，一股寒意直躥脊背。他長長地舒了口氣，心想幸虧只是個夢，心里油然爬上一絲僥幸。電話鈴聲還在響，他伸手拎起電話聽筒，是紀委打來的：“是錢副處長，我是紀委的周主任。今天下午兩點，想請你喝茶……”瞬間，錢副處長臉色慘白，手里的電話聽筒似乎要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