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綱們還年輕，相聲卻老了

馬程

2月11日下午，郭德綱在北京順義的明亮堂影棚參加《林子大了》的開機活動。在群訪中，被問到未來影視和相聲的權重時，郭德綱坦言以前者為主，“今年的重點放在影視劇上，我們成立了專門的工作室?！北M管郭德綱表示不會影響劇場的演出，但去年德云社20周年進行了110場巡演，他已經非常疲憊了。

對于那些將德云社視為中國相聲半壁江山的觀眾，這想必是一個令人唏噓的答案。

傳統的諷刺相聲

在大多數觀眾眼中，郭德綱帶來了一種完全不同的相聲，以至于不吝贊美地譽他為“相聲界的救世主”、“讓相聲晚滅亡了50年”。

郭德綱出現之前，觀眾們已經習慣了在電視上看相聲。這類相聲的高潮出現在30年前，馬季、常寶華、侯耀文、牛群、李金斗、姜昆等一大批相聲演員相繼涌現出來，以春晚為主要舞臺針砭時弊，受到全國觀眾喜愛，后來80年代被稱為“諷刺相聲”的黃金十年。

當年的相聲創作也達到巔峰，相聲的繁榮吸引來梁左這樣的大師級寫手。梁左的到來為姜昆的形象“定型”，加上穩重的唐杰忠能夠扎實地為他“量活”，兩人先后創作了反應社會轉型的代表作《虎口遐想》和《電梯奇遇》。近些年市場的屌絲逆襲電視上的相聲不再有趣，郭德綱的突然出現可以說適逢其時。他從1981年開始拜師學相聲， 1998年在北京創建了德云社，幾乎成為那個時代唯一一位不拿體制內工資，靠在劇場茶樓說相聲謀生的人。

不到十年，郭德綱就已經成為新一代的市場相聲代言人?！氨本?1家小劇場，除德云社外，剩下八成靠送票為生?！惫戮V曾在采訪中這樣解釋自己與體制內相聲演員的區別。

“他是市場的英雄。票房養著他，觀眾是衣食父母，確實活得自在?！北本┡_春晚語言類導演段嶸說。

郭德綱擅長現掛，言語犀利，但多是對生活細微的調侃，諷刺小人物的“聰明反被聰明誤”。他的作品中，時事熱點只是作為笑料，從不發表正經評論。盡管許多人以為我們失去的是以反諷、針砭時事為內核的相聲，但也許對于郭德綱來說，那從來就不是真正的相聲。

以“非著名相聲演員”自居的郭德綱做得最多的并不是創新，而是回歸傳統。傳統到天橋擺地攤說相聲的草根藝人時代。在舞臺上，他演繹的是一個貧嘴?；摹皩沤z”的形象，內容大多是揶揄于謙的老爸，對于權貴的羨慕嫉妒恨等。當然，他的屌絲屬性與時俱進，他做夢娶阿依土鱉公主，夢見奧巴馬。小劇場成為了他施展的舞臺，完全一副民間藝人的做派。

草根文化的生命力

待到2006年德云社十年慶時一票難求，很多黃牛聚集在德云社位于天橋的劇場外。德云社的規模也在迅速擴大，徒弟擴展到近百人，在全國各地巡演，僅北京就有五處常年表演的劇場。郭德綱開始擔任各大一線綜藝的主持人嘉賓，郭家菜，德云華服，德云紅酒，德云紅事會等等，他的商業版圖也在不斷擴大。

2007年3月，郭德綱收購了天橋樂劇場，德云社成為中國第一家擁有自己劇場的民營相聲團體，他也入選了當年《福布斯中國名人榜》。

郭德綱復活了十分久遠的相聲傳統。一百多年前，相聲剛剛誕生時，說相聲的多出身寒微，以此糊口，什么能逗笑就說什么，包袱里葷詞居多，笑料低俗。

1949年后，相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與舊相聲的改造同步，相聲界開始涌現出一大批歌頌新時代、新社會的作品。而相聲藝人也在短短幾年中，完成了從藝人到人民藝術家的身份轉變。

郭德綱再次證明了草根文化的生命力，盡管在一些觀眾看來，郭德綱鼎盛時期的相聲笑料主要為以下幾種成份：“四成傳統相聲，四成傳統相聲再創作，一成于老師家里，一成屎尿屁”。

即使被人吐槽，出走弟子們的控訴，郭德綱已然不是自己相聲里那個發白日夢的屌絲了。觀眾們都知道，他住別墅開豪車，穿著講究喜歡名牌，甚至春節期間還被指和當紅偶像鹿晗撞衫，上了微博熱搜。

身份內核的變化

影視和互聯網大概是相聲演員身份轉變的最大推手。早在21世紀初，馬季就預測相聲的未來勢必要發展成脫口秀。脫口秀是一個接著一個的碎段子，無需像相聲一樣有大量的鋪陳和情景設計。

新一代相聲演員大多有這樣的特點。西安青曲社的苗阜和王聲是德云社之后又涌現的小劇場演員，苗阜“歷史知識推土機”和王聲“活彈幕”“諷哏”的定位，在此前并不常見，苗阜對古典文化集合時下流行語的解讀為他們全國各地積聚了很高的人氣。

80后脫口秀主持人王自健，作為知名主持人和脫口秀演員，恐怕沒有幾個人知道他是相聲演員出身。賈玲曾在2010年、2011年以“馮鞏徒弟”的身份登上春晚，但近幾年更多以《歡樂喜劇人》、《喜樂街》節目嘉賓的身份出現在電視上，因為《喜樂街》再度回歸春晚舞臺時，也并非之前逗哏角色，而是“傻里傻氣”、“嫁不出去”有時還反應慢半拍的胖女孩形象。

對于德云社來說，最早成為造星通道的也是電視和網絡綜藝。當下郭德綱徒弟中最火的岳云鵬，走紅靠的是一首“五環之歌”和“我的天哪”的表情包，以及在多個綜藝中的頻繁“露臉”。岳云鵬在相聲和影視作品里塑造的“蠢萌賤”的形象，和在《了不起的挑戰》等真人秀里塑造的草根的形象，都是吸粉的利器。

幾年前，郭德綱曾說，對比相聲，綜藝節目對他來說“太淺”，“我一年三分之二的時間放在相聲上，其他只是謀生的手段，談不上感情?！倍?4歲的郭德綱在德云社20年演出時，已不見了年輕時那股要復興相聲的“心氣”。他不再說那段《二十年目睹相聲之怪現狀》，不再把自己稱作相聲的“守墓人”。對于相聲的未來，他此前曾在接受采訪時說，“元雜劇到今天不就沒了，沒就沒了吧?！?/p>

但對于相聲新人來說，郭德綱仍然是這個行業最靠得住的“班主”。就在他宣布今年將重心轉向影視的同時，圈內又有人爆料，馮鞏的弟子、侯耀華的義子王彤轉拜郭德綱為師，掀起了相聲圈不小的風波。

摘編自微信公眾號“百度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