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淺談史料、筆記中的“好事者”形象及其作用

2017-04-02 20:46
關鍵詞:好事者

楊 帥

(西南大學 文學院, 重慶 400715)

淺談史料、筆記中的“好事者”形象及其作用

楊 帥

(西南大學 文學院, 重慶 400715)

文章主要討論了兩種層面的“好事者”角色,一是史料層面的,即歷史上真實存在的人物,主要把他們放在藝術作品生產-消費這樣一個大環節中來考察;一是作者虛構出來的故事中的人物,主要從作者敘事與讀者期待心理的角度分析其角色及作用。史料層面的“好事者”表現為詩、書、文、畫的抄寫、傳播、記錄、保存者,他們是文學作品、藝術作品的生產、傳播與消費過程中的一個重要環節,作為讀者或者讀者兼創作者,他們也積極參與了文本的再創作。故事中的“好事者”扮演著積極行動的讀者/觀眾的角色,他是讀者/觀眾期待心理的一種代表符號,是作者設定的一個重要角色,有推動故事情節發展或者證明故事“真實性”的作用。

“好事者”; 文學生產、傳播; 手抄本文化; 讀者與作者的雙向互動; 敘事; 期待心理

柳宗元的《黔之驢》中有這么一位(或幾位)“好事者”的形象:“黔無驢,好事者船載以入?!边@里的“好事者”被解釋為喜歡多事的人。我們注意到,這位(或幾位)“好事者”引發了故事的開端,如果沒有他(他們)的多事之舉,就不會有這個故事。而《魏書·王慧龍傳》中的“好事者”們則完全是一群狂熱粉絲的形象:“(王遵業)嘗著穿角履,好事者多毀新履以學之?!盵1]因為對王遵業才學、樣貌的仰慕,所以他們不惜毀壞新鞋子來學王的著裝。

翻檢古代史書和筆記,我們時常會發現這類好奇有趣、熱心粉絲的形象,他們沒有真名實姓,而是被籠統地冠上一個“好事者”的稱謂。下面筆者結合自己的閱讀經驗來粗略談一談這類“好事者”形象的特點及其敘事功用。

一、史料層面的“好事者”形象

《梁書·劉孝綽傳》記載:“孝綽辭藻為后進所宗,世重其文。每作一篇,朝成暮遍,好事者咸諷誦傳寫,流聞絕域?!盵2]享有盛名的文學家的詩文被文學愛好者傳抄、背誦,這些“好事者”們不僅是詩文的第一讀者,而且還是文學作品的傳播者。正是在他們的推崇和贊賞中,優秀的文學作品才得以流傳開來。這不僅反映了當時愛好文學的時代風氣,而且讓我們窺見到當時的“手抄本文化”。在宋代活字印刷術沒有普遍應用之前,詩文的流傳都是以手抄的方式進行的。在抄寫的過程中不可避免會出現舛誤,甚至一些抄寫者還會主動對文本進行選擇。根據田曉菲的研究,“一個抄寫者作為一個特別的讀者,可以積極主動、充滿自信地參與文本的再創造?!@些人以其抄寫、編輯、改動、修飾、補缺等等活動,參與了手抄本的再創造?!盵3]8“好事者”們作為熱心的讀者、作品的傳播者,參與了對作品的再創作。這種對手抄本的再創作,既可能讓原本質量變低,也可能美化了原本[3]2。

我們還可以在史書中檢索到“好事者”作為詩文抄寫者的例子:

文宣之時,國家有大手筆,必命陵草之,其文頗變舊體,緝裁巧密,多有新意,每一文出,好事者已傳寫成誦,遂傳于周、齊,家有其書。[4]1525

萬壽本自書生,從容文雅,一旦從軍,郁郁不得志,為五言詩贈京邑知友,詩至京,盛為當時吟誦,天下好事者多書壁上而玩之。[5]

在第二個例子中,我們注意到“好事者”抄寫詩文的目的是“玩之”,這里面不僅包含了審美欣賞,而且還有學習揣摩的意味。在《南史》中關于吳均的一個例子里面這一點表現得更明顯:“均文體清拔、有古氣,好事者或效之謂為‘吳均體’?!盵4]1780“好事者”對優秀文學作品并不止步于欣賞、抄寫原文,而且還學習、模仿,甚至進一步運用到自己的寫作中。

《宋書·謝靈運傳》中的一段記載或許可以幫助我們推斷這群詩文愛好者的身份、地位:“(謝靈運)每有一詩至都邑,貴賤莫不競寫,宿昔之間,士庶皆遍?!盵6]這里的“貴賤”、“士庶”可以幫助我們大致了解這群“好事者”的身份,即從貴族到普通百姓,這群熱心的讀者階層是十分廣泛的。田曉菲認為:“這個抄寫者可以是任何性別、年齡和社會背景的人:職業抄手,顯赫的文人,世家子弟,讀書識字然而學問不算淵博的一般平民或者多才多藝的妓女。抄寫的目的也是多種多樣的:他或她抄寫一部文本,可以是為了謀生,為了對詩歌的愛好,或者為了愛情?!盵3]8

這里我們看到了以熱心讀者和抄寫者身份出現的“好事者”形象,他們是湮沒在歷史之中默默無聞的一群讀者或創作者。盡管他們的角色似乎微不足道,但是作為文學生產-消費環節上的重要一環,他們在促進文學傳播上起著重要作用。同時,作為讀者和抄寫者,通過抄寫、編輯、改動、修飾、補缺等等活動,他們也積極主動地參與了文學作品的再創作。

我們還可以在另外的一些文獻中看到“好事者”的這種抄寫、傳播文學作品的形象:

好事者刻白樂天《游大林寺》詩并前后序坎石于屋壁。[7]卷二

邦彥嘗為溧水令,故邑有詞集,其后好事者取其在邑所作文記、詩歌并刻之。[8]1074

好事者們不僅保存、記錄了作品,而且還推動了作品的流傳。

還有一些“好事者”是作為作品或藝術品的保存者和收藏者的面目出現的,例如:

皇祐元年書成,頃在莆田有售此書者。亟求觀之,則已為好事者所得,蓋當時御府刻本也。[8]373

楚人陸鴻漸為《茶論》,說茶之功效并煎茶炙茶之法、造茶具二十四事,以都統籠貯之,遠近傾慕,好事者家藏一副。[9]《飲茶》

王宰者,大歷年家于蜀川,善畫山水樹石,意出像外,故杜甫歌云:“十日畫一水,五日畫一石。能事不受相促迫,王宰始肯留真跡。壯哉昆侖方壺圖,掛君高堂之素壁。巴陵洞庭日本東,赤岸水與銀河通,中有云氣隨飛龍。舟人漁子入浦溆,山木盡亞洪濤風。尤工遠勢古莫比,咫尺應須論萬里。焉得并州快剪刀,剪取吳淞半江水?!苯袷裰兴掠^亦無畫蹤,唯好事者收得。[10]卷下

這里的“好事者”作為藝術品保存者、收藏者的身份出現,顯示出他/他們對作品的喜愛欣賞以及對作品內在價值的認同。這種身份地位讓我們再次看到了“好事者”在藝術生產-消費過程中推動藝術作品傳播、消費的作用。我們甚至可以進一步推論,他們的行為對藝術生產也是產生了反作用的。這種對藝術生產的反作用既可能是積極的,也可能是消極的。例如在《漢書·東方朔傳》的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到“好事者”對人物故事的“添油加醋”是如何影響到班固的寫作的:

朔之詼諧逢占射覆,其事浮淺行于眾,庶童兒牧豎莫不炫燿,而后世好事者因取奇言怪語附著之朔,故詳錄焉。[11]

因為“好事者”們把奇言怪語都附加東方朔的身上,班固在寫作時不得不詳細記錄并考察東方朔的事跡以保證他書寫的真實性、準確性,這樣他寫出來的史書才讓后人信服。這里我們看到“好事者”們的主動加工創造對文學生產產生了負面影響——他們的“添油加醋”讓原來的故事變得模糊不清。

與此類似的例子還有:

則此書殆后人好事者采獲諸書為之,故駁雜不經,絕非戴德本書也。[8]116

后面的第二個例子則直接涉及到“好事者”們假托前人、偽造作品的事例了。這顯示了“好事者”們的行為對文學傳播產生的消極影響。他們沒有忠實地記錄和反映書的原貌和原作者的意圖,為后來讀者的理解和閱讀帶來了困擾。

這種作為文學作品或者藝術作品保存者、記錄者的身份與上文提到的抄寫者的身份具有一致性,即他們以讀者或讀者兼創作者的身份成為藝術生產-消費環節的重要一環,他們推動了藝術作品的傳播、消費,并積極地參與到作品的再創作中,對藝術生產產生了積極或消極的影響。

以上這部分所描述的抄寫者以及保存者、記錄者的形象可以作為史料層面的“好事者”形象來理解,即他們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一類人,一類沒有被歷史記載姓名的普通大眾。還有一類“好事者”形象出現在故事中,在故事中扮演者不可或缺的角色。筆者將之理解為作者虛構的人物,下面我們來分析這類“好事者”形象。

二、故事中的“好事者”形象

我們來看一個關于“好事者”作為熱心讀者的例子,這個例子在《舊唐書·王維傳》、《國史補》、《太平廣記》中都有記載:

維嘗至招國坊庾敬休宅,見屋壁有畫《奏樂圖》,維熟視而笑?;騿柶涔?,維曰:“此霓裳羽衣曲第三疊第一拍也?!焙檬抡呒瘶饭を炛?,無一差者。[12]1619

這個故事中的“好事者”可以被理解為一位故事之外的熱心讀者的代表,他在讀過或者聽聞了王維的事跡之后產生了懷疑心、好奇心,然后去實際驗證王維的論斷,結果他證實了王維的論斷。他從內部保證了故事的“真實性”,整個故事到他那里圓滿落幕。這里作者采用了一種借用“故事外的人”的親歷親見、親身實踐來說服讀者的敘事策略,旨在消除讀者的好奇與疑問并說服讀者,讓讀者對故事深信不疑。

陶淵明的《桃花源記》中也有著以“劉子驥”身份出現的這樣一個“好事者”形象:“南陽劉子驥,高尚士也。聞之,欣然規往。未果,尋病終。后遂無問津者?!眲⒆芋K是歷史上實有的人物,然而他尋訪桃花源的事跡卻是虛構的。這種虛構出來的“好事者”的行為正是作者設下的一個圈套,意在混淆真實與虛構的界限,證明故事的“真實性”?!昂檬抡摺苯巧奈⒚钪幘驮谟冢核路鸺仍诠适轮?,又在故事之外,他積極地參與到整個故事之中,既是旁觀者(觀眾或讀者),又是參與者(演員)。

還有一些積極活躍的“好事者”,因為自身的積極創作而參與到故事中:

至楚州遇變,(吳堯卿)為仇人所殺,棄尸衢中。其妻以紙絮葦棺斂之,未及就壙,好事者題其上云:“信物一角,附至阿鼻地獄;請去斜封,送上閻羅王?!睍r人以為笑端。[12]1963

《吳堯卿》這個故事中的“好事者”對整個故事起到了補充和豐富的作用。我們還可以再看《裴知古》和《逆旅客》兩個例子,看看“好事者”是如何參與到故事之中并且在故事中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的:

知古直太常,路逢乘馬者,聞其聲,竊言曰:“此人即當墮馬?!焙檬抡唠S而觀之。行未半坊,馬驚殆死。[12]1535

大梁逆旅中有客,不知所從來。恒賣皂莢百莖于市,其莢豐大,有異于常。日獲百錢,輒飲而去。有好事者知其非常人,乃與同店而宿。及夜,穴壁窺之,方見鋤治床前數尺之地甚熟,既而出皂莢實數枚種之。少傾既生,時窺之,轉復滋長,向曙則已垂實矣。即自采掇,伐去其樹,挫而焚之,及明攜之而去。自是遂出,莫知所之。[12]556

在這兩個故事里,如果沒有兩位可愛的“好事者”帶領我們去追蹤事件的后果,整個故事將是殘缺不全、無法繼續進行的?!昂檬抡摺贝孀x者去揭示故事的謎底,同時用他的“親眼所見”證實整個故事的“真實性”。在這里我們看到一種鑲嵌的結構:故事之中的“好事者”在窺探騎馬者的結局/逆旅客的秘密,而故事之外的讀者在窺探著“好事者”的舉動。讀者不僅窺探到故事的結局與謎底,而且看到了“好事者”窺探的行為。所以說,“好事者”有著替代讀者的作用,而且這種替代作用會帶給讀者身臨其境之感。

“好事者”的這類角色讓人想到文學理論中作者與讀者的雙向互動關系:“幾乎伴隨著故事的開始,讀者就已經介入了故事的創造,直至最終完成。除了故事的敘述者提供的情節線索之外,讀者自身也存在著一條潛在的故事推進程序。在閱讀過程中,讀者通過大量的猜測、疑問、推理等方式介入故事,其中最為重要的介入敘事的方式是期待和滿足,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也許是修正或抗拒?!盵13]這里談到的是閱讀過程中讀者的期待與渴望滿足的愿望實際上潛在地影響著故事的發展,而在上述引用的故事中我們看到“好事者”已經不是這種現實中的讀者,而是作為一個有明顯標志的、行動著的角色出現在故事中。他可以說是讀者的替代者,是讀者猜測、疑問、推理的一種代表符號。在故事中他有著推動故事走向結局和代替現實中的讀者去行動(即揭示“故事真相”)的作用。

“好事者”所代表的讀者(或者觀眾)的期待心理與故事敘述之間是什么關系呢?我們可以通過下面的一個例子進一步深入探究?!短綇V記·貢舉二》中記載了陳子昂為求文章顯名、不惜花費百萬買下一把胡琴、然后毀壞胡琴的故事。我們注意到其中“好事者”作為熱心觀眾以及音樂愛好者的發問:

眾咸驚問曰:“何用之?”(陳子昂)答曰:“余善此樂?!被蛴泻檬抡咴唬骸翱傻靡宦労??”答曰:“余居宣陽里,指其地處,并具有酒,明日專候。不唯眾君子榮顧,且各宜邀召聞名者齊赴,乃幸遇也?!盵12]1331

“好事者”的發問代表了廣大觀眾的期盼心理:價值這么高的一把胡琴,再加上一個擅于彈奏它的樂手,會演奏出怎樣不可思議的音樂出來呢?在前面《王維》、《裴知古》、《逆旅客》、《桃花源記》的例子中,故事的發展是完全符合讀者的預期的。作者從一開始就寫好了故事的結局,“好事者”只不過是按程序把故事引向結局。而在這個故事中作者的敘事打破了讀者/觀眾的預期:陳子昂并沒有彈奏出天仙般的樂曲,相反他摔破了胡琴。這顯示出作者敘事與讀者期待心理之間的一種張力——作者沒有去滿足讀者的期待心理,而是用“先破后立”的方式帶給讀者驚喜和新奇。如此一來,讀者便會嘆服于作者敘事的高超。這個故事中的“好事者”扮演起了一個積極提問的觀眾的角色,他的提問激起了讀者的好奇,而不是像前面的故事中那樣去消除讀者的好奇。同時,他的發問也誘導了讀者對故事發展方向的預測,這種預測有利于形成預期與結局之間的反差。最后,他的發問還起到了推動故事往前進一步發展的作用。由此看來,“好事者”確實是作者安排的一枚重要棋子。

最后一個有趣的問題是:這種作為觀眾和讀者的“好事者”形象為什么沒有被具體的姓名,比如“張三”、“李四”來代替呢?筆者的看法是,“好事者”是一個籠統性的詞語,也是史料和筆記中常用的一類形象。他本身是一種固定的讀者/觀眾的形象。讀者易于理解,作者用他來敘述也很方便。所以作者可以直接拿來使用,而不用大費周章去用一個“張三”。此外,古代對姓名的避諱也讓作者不敢輕易使用姓名。最后,使用“張三”、“李四”這樣具體的姓名去代表一個讀者/觀眾的話會讓讀者清楚地意識到這是作者虛構出來的一個角色,因為他帶有太強的作者捏造的痕跡,而使用“好事者”這種形象的話卻容易讓人以為他是現實生活中存在的人,從而模糊現實與虛構的界限,讓故事更具“真實性”。

筆者主要從作者敘事與讀者的期待心理的角度討論了“好事者”形象在故事中的角色及作用?!昂檬抡摺敝猿霈F在故事中,是作者采用的一種敘事技巧。故事中的“好事者”對故事的積極參與和前面談到的抄寫者對文本的再創造有著某些方面的相似性,他們都有著熱心讀者/觀眾的角色屬性。

三、小結

這篇文章中筆者討論了兩種層面的“好事者”的角色,一種是史料層面的,即歷史上真實存在的人物,主要把他們放在藝術作品生產-消費這樣一個大環節中來考察;一種是故事中的,即理解為是作者虛構出來的人物,主要從作者敘事與讀者期待心理的角度分析他們在故事中的角色及作用。史料層面的“好事者”表現為詩、書、文、畫的抄寫、傳播、記錄、保存者,他們是文學作品、藝術作品的生產、消費與傳播過程中的一個重要環節,作為讀者或者讀者兼創作者,他們也積極參與了文本的再創作。作為故事中的“好事者”,他在故事中扮演著積極行動的讀者/觀眾的角色,他是讀者/觀眾期待心理的一種代表符號,是作者設定的一個重要角色,有推動故事情節發展或者證明故事“真實性”的作用。

[1] 魏 收.魏書[M].北京:中華書局,1997:879.

[2] 姚思廉.梁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3:483.

[3] 田曉菲.塵幾錄:陶淵明與手抄本文化研究[M].北京:中華書局,2007.

[4] 李廷壽.南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5.

[5] 李廷壽.北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4:2719.

[6] 沈 約.宋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1754.

[7] 陳舜俞.廬山記[M].北京:中華書局,1985:14.

[8]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M].臺北:廣文書局,1979.

[9] 封 演.封氏聞見記[M].趙貞信,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08:51.

[10] 黃休復.益州名畫錄[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116.

[11] 班 固.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2:2874.

[12] 李 昉,等.太平廣記[M].北京:中華書局,2013.

[13] 格 非.論作者與讀者的關系[J].文學教育,2006(7).

[責任編輯:楊 勇]

2016-03-01

10.13393/j.cnki.1672-6219.2017.01.020

I 206

A

1672-6219(2017)01-0098-04

猜你喜歡
好事者
試論《陶庵夢憶》《西湖夢尋》中專業玩家和“好事者”的關系
好事者與驢
好事者與驢
自愛
自愛
自 愛
信任
自愛
自愛
自 愛
91香蕉高清国产线观看免费-97夜夜澡人人爽人人喊a-99久久久无码国产精品9-国产亚洲日韩欧美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