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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談川端康成小說的男性中心敘事

2017-04-10 20:07徐利
文學教育·中旬版 2017年2期
關鍵詞:菊子里子川端康成

徐利

內容摘要:女性主義批評從故事與情節的層面關注小說中女性的從屬地位,而女性主義敘事批評則從敘事與話語的層面觀察男性作者的支配意識。川斷康城是日本首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其作品中塑造了很多經典的日本女性形象,從女性主義敘事學出發,我們可以發現在川端康成小說中,作者往往以男性為敘述者或采用男性視角,呈現出“被看”的女性形象,可以說其小說具有男性中心敘事特征。

關健詞:川端康成 山音 女性主義敘事 扭曲 客體化

《山音》是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戰后代表作之一,從1949年9月開始,作品以章節的形式分別以連載與《改造文藝》雜志上。從第一章《山音》開始,到最后一章《秋魚》結束,共歷時四年半。每章各是一個獨立的小故事,全十四章組成了整個小說。小說以第一章名《山音》命名。該小說描繪戰后鐮倉的一個普通家庭的故事。主人公尾形信吾已過花甲之年,妻子年老色衰,夫妻之間已無共同語言。在一個夏夜,在被妻子鼾聲吵醒后,尾形信吾聽到了一種有著地聲般深沉的底力的山之音。聲音停息之后,信吾陷入恐懼中。心想莫非預示著死期將至?信吾不寒而栗。兒子修一雖自戰場平安歸來,但新婚不久便在外面有了情人娟子。女兒房子與丈夫吵架后帶著孩子回到娘家。對信吾來說,兒媳菊子成了苦悶家庭環境中的一扇窗。其后,菊子與娟子同時懷孕,因為性格上的潔癖,菊子選擇了墮胎。信吾為了菊子的幸福勸她與修一分居,但是菊子想留在信吾的身邊照顧信吾。

到目前為止,國內外對于《山音》的研究集中于“象征”、“死亡”等方面,對其人物的分析也多對圍繞菊子的女性形象展開,對于該小說的女性主義解讀,尤其是從女性主義敘事學的方向解讀的還不多見。筆者認為川端康成的小說具有男性中心敘事的特征,女性的失語、沉默使得其處于男性的從屬地位,喪失了應有的話語權和主體性。探究川端康成小說中被扭曲以及被客體化的女性形象,一方面有利于我們從解構川端康成的美學世界;另一方面,對于當今的日本女性主義的發展具有一定的啟示作用。

一.男性視野的女性形象

申丹認為:“敘事視角與性別政治的關聯也是女性主義敘事學涉足較多的一個范疇。男作家與女作家為何在某一歷史時期選擇特定的視角模式構成一個關注焦點。敘述視角(聚焦者)與觀察對象之間的關系也往往被視為一種意識形態關系。若聚焦者為男性,批評家一般會關注其眼光如何遮掩了性別政治,如何將女性客體化或加以扭曲?!保ㄉ甑?,301)男性作家往往采用采用男性的視角,無意識甚至有意識的把女性客體化,將女性置于一個被觀賞的從屬地位。一般認為,川端康成在其小說中塑造了眾多美麗的日本女性形象,但其對女性美的追求和崇拜往往會遮掩其小說中的性別政治。如果以女性主義敘事學的視角來分析其小說,我們會發現:川端康成的小說幾乎無一例外的采用男性視角,來展現男人視野中的女性。如《伊豆的舞女》中以就“我”為敘述人,通過“我”的感受來描寫少女熏子圣潔之美;“雪國”則以島村為敘述人,展現駒子的哀怨之美與葉子的空靈之美;《山音》則從尾形信吾的視角刻畫了菊子的美麗形象。川端康成總是從男人的角度來觀察女人,展現女性的美,其中的女性也多顯得溫順可愛,但是我們可以發現她們的命運多是悲慘的,往往處于被客體化的從屬地位。該小說采用第三人稱內聚焦視角,以信吾的感受和意識來呈展開敘述。作者以“信吾想……”、“信吾覺得……”,“信吾的腦海中浮現出……”等間接引語的形式,展現出信吾眼中的女性,這就使得小說產生了男性觀賞女性的氣氛。

縱觀川端康成小說的女性譜系,我們可以發現,其小說中的女性可以分為兩類,一類則屬于處于其對立面的丑女,如《千羽鶴》中的近子、《山音》中的保子;另一類作為美的化身崇拜的對象,如《伊豆的舞女》中的熏子、《雪國》中的駒子等?!渡揭簟分信砸渤尸F出了這種美與丑的二元對立的特征。第一類是保子以及繼承其血緣關系的房子、里子和國子。保子是信吾的妻子,如今已經年老色衰,而且還有打鼾的毛病。小說中寫道:“保子自十五、六歲起就有打鼾的毛病,據說她的父母為矯正她這個毛病煞費苦心。她結婚后不打鼾了,可是五十歲以后又復發了?!毙盼嵬砩辖洺1凰镊暢承?,“信吾心情好的時候,就捏住保子的鼻子搖晃。鼾聲還不停息,便抓住她的喉部搖動。而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感到長年伴隨自己的她已經老丑了……在妻子停止打鼾的時候,干脆伸手摸摸她的身體?信吾這么一想,不由心頭掠過一陣莫名的哀傷?!睂τ谛盼醽碚f,打鼾的保子對于他來說已經失去了吸引力,她的鼾聲使自己難以入眠,而自己就連摸一下她身體的心思都沒有了。保子年輕的時候也并不美麗,信吾本來喜歡的是她的姐姐,后來保子的姐姐不幸死去了,為了使自己的孩子繼承保子的姐姐的優良血緣,他才娶了與其姐姐血緣相近的保子保子。但是,不巧的是房子不但沒有繼承保子姐姐的的美貌,反而卻繼承了保子的血緣:“房子出生的時候,信吾悄悄企盼著:但愿她能長得像保子的姐姐那樣的美。這個愿望,不能對妻子說。然而,房子這位姑娘長得比她母親還丑。按信吾的說法,姐姐的血統沒有通過妹妹承傳下來。信吾對妻子有點失望了?!辈恢皇窍嗝?,房子的脾氣也像保子一樣,她是個歇斯底里的女人,和相原結婚后感情不和,便帶著孩子回到娘家來。自打房子生下來后,信吾就對她失望了,如今她又帶著孩子回到娘家來,更加成為了信吾的負擔。盡管房子沒有繼承保子姐姐的美貌,信吾還是暗自期待著房子的孩子能夠達成他的愿望,但是里子的出生讓他徹底失望了,小說中寫道:“外孫女里子的長相,比她母親房子強些。小國子還有希望?!崩镒与m然比房子強一些,但是后一句“國子還有希望”則間接否定了前面的希望,間接暗示出里子也沒有繼承保子姐的血緣。而且里子的脾氣也像她媽媽一樣,她喜歡玩剪掉翅膀的蟬,“里子家在東京,覺得蟬很稀罕?;蛟S是里子的天性的緣故,起初她很害怕秋蟬,房子就用剪子將秋蟬的翅膀剪掉才給她。此后里子只要逮到秋蟬,就對保子或菊子說:請替我把蟬翼剪掉吧!”這顯示了里子性格中殘酷的一面,信吾并不喜歡。在參觀寺院的時候,里子看到跳舞蹈的孩子的衣服很漂亮,就使勁去扯那孩子的衣服,使那孩子差點被車軋死??梢哉f,無論從外表還是性情,里子都像及了房子。小說中雖說“小國子還有希望”,但是,孩子的名字則暗示出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皣弊印袄铩弊印氨!弊印胺俊弊?,作者以表示行政單位或住所的字為她們命名,暗示了她們之間連續的血緣關系。以此推斷,恐怕國子也沒有希望繼承保子姐的血緣和美貌了。血緣關系是維系父權社會的紐帶,尾形信吾對自己的女兒及外孫女們的血緣繼承的希望,反映了其典型的男權主義思想。他將自己的個人喜好加諸到女性身上,使得女性的形象被扭曲甚至被丑化。因此,可以說在以信吾為首的男性視野中,她們處于受歧視的不利地位。

在《山音》中,在山音中菊子是川端康成極力想要展現的美的形象。保子姐姐是菊子所憧憬的永恒的美,信吾的故鄉信州的楓葉是保子姐的象征。而菊子是保子姐的替身。小說中寫道:“菊子剛出嫁過來的時候,信吾發現菊子沒有聳動肩膀卻有一種動的美感。他明顯地感到一種新的媚態。信吾常常從身材苗條、膚色潔白的菊子聯想到保子的姐姐?!辈粌H如此,菊子的性格也為信吾所喜歡。在信吾忘記修一,只買了三條魚的時候,菊子在保子面前幫助信吾打圓場。菊子善解人意,一日三餐無微不至的照顧信吾,對于信吾來說,菊子是一個周到、賢惠的兒媳。菊子的母親中年之后懷上菊子,這令她感到很羞恥,于是她想把孩子打掉,但是由于懷孕時間太久導致墮胎失敗,只好把她生下來。生菊子的時候,因為難產只能用架子夾著額頭把她拽出來,菊子的額頭上也就留下了一個傷疤,信吾覺得因為這個傷疤菊子反而顯得更加美麗。

菊子雖然如此美麗,卻沒有得到丈夫修一應有的愛,修一故意忽視菊子,他對信吾說菊子還是個孩子。自那以后,“不知怎的,信吾從菊子身上感到:修一的新歡大概不是這樣一個少女?!薄皩π盼醽碚f,菊子是這個沉悶的家庭的一扇窗?!吹侥贻p的兒媳婦,不免感到如釋重負?!本兆訉π盼醽碚f是一扇可以排解苦悶的一扇窗。但是,菊子喪失了作為一個女性自身的價值,她成為了父權社會的犧牲品。她為一個純潔少女,但也正因如此使她失去了修一的喜愛。而對于信吾來說,菊子是其在潛意識中獲得性滿足的對象,他常常在夢中經過夢的改裝作用接觸到菊子,在菊子帶上慈童面具后,她甚至說出:即使和修一分手,也要留在信吾的身邊伺候他喝茶的話。如果菊子和修一分開,就意味著她要離開信吾,可菊子卻說即使離開修一也要留在信吾身邊,這顯示出了菊子所處的尷尬境地。菊子的幸福和尊嚴受到了修一的踐踏,她卻選擇還要留在這個家庭中。由此可見,在兩個男權中心之間,菊子的出現了身份認同危機。

二.話語中的性別差異

“經典好萊塢電影被視為中心敘事的典型。有的女性主義學者認為,在觀看這種電影時女性觀眾面臨兩種選擇:一是與作為主動方的男性主題認同;二是被動無奈的與女性客體相認同。(285)”誠然,由于敘述者的話語策略的影響,我們會對作者的男性主題產生共鳴,另一方面也會不自覺的同情或者認同女性的遭遇。小說《山音》中信吾面對“死亡”易于得到我們的理解。但是,女性的悲慘境地往往只會得到我們的同情?!渡揭簟匪枥L的是日本二戰后的社會景象,由于戰爭以及戰后美國占領軍推行的民主化改造,日本傳統的父權社會開始出現解體,菊子與娟子是在這個過程中的兩個不同的女人,他們在面對父權社會的時候,一個選擇了順從,一個選擇了反抗。

菊子是一個傳統的日本女性。自從他嫁給修一之后,就一直扮演著一個好妻子的角色,她流連于家中的男主人之間,畢恭畢敬的服侍著他們。修一在結婚不到兩年的時候,就在外面有了情婦,菊子一開始不知道,在得知絹子的存在以后,她選擇了墮胎,以這種方式來捍衛自己家庭的純潔。但是,菊子這樣不只傷害了自己的身體,也失去了自己反抗的一種可能性,即生下孩子并以自己的能力撫養孩子。在修一喝醉酒回來之后,菊子還是會好好的伺候他。后來菊子雖然對修一失望了,但他還是沒有選擇離開這個家庭,對這個家的依賴使得菊子難以獨立出來。但是,娟子與菊子不一樣。娟子的丈夫死于戰場,她也在年輕美貌之時成為寡婦。但是,她并未放棄自己的生活,她學習裁剪,可以做成很好看的衣服。她也沒有放棄愛情,冒著被人罵為第三者的風險成為修一的情婦。雖然,修一總是打他。但是,她卻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女性,當信吾找到絹子讓她墮胎時,她卻堅持要把自己的孩子生下來,即使和修一分開也在所不惜。菊子和娟子都是不幸的女性,他們被修一玩弄又拋棄。但彼此卻做出了不同的選擇:菊子選擇了隱忍,而娟子則選擇了反抗。

譚晶華認為《山音》反映了戰后女性的自立:“二戰結束后,由于民主主義觀念的確立,日本女性有了選舉權,從某種角度看,歷來從屬與男子、家庭的日本女性是從戰后開始的?!渡街暋分忻枋隽诉@方面的情況。戰爭寡婦池上與娟子從丈夫陣亡之后,可以選擇留在婆家或擇偶,但小說從女性自立的角度反映了他們對今后生活的決心?!闭\然,池上和絹子在失去男人之后都走上了自立的道路。但是我們可以發現作者的話語是存在差別的。對菊子的孩子的失去,信吾顯示出了無限的悔恨,但是對于情婦絹子的孩子,信吾卻要求其墮胎。菊子的孩子是父權社會下的產物,這是信吾竭力想要保留的;而絹子的孩子則是女性主義者的孩子,是女性主義意志的產物。在小說中,作者寫道“難道真如修一說的,絹子跟修一或信吾沒有任何關系,而成為一個自由自在的活下去的人?信吾透過窗口望著明亮的月光,短暫地陷入茫然之中?!毙盼岵⒉幌嘈沤佔涌梢砸粋€人生存下去,他也對這種女性的自立產生了懷疑。在小說結尾,房子說自己要開一個鋪子自立生存下去的時候,修一立即表示懷疑:“姐姐能經營接待客人的飯館生意嗎?”而就在此后不久,信吾想起了身懷胎兒開裁縫店的絹子。從中我們可以窺見作者對女性自立的否定態度。菊子那樣賢良順從的女性才是信吾喜歡的日本女性。

三.結語

川端康成的小說大多以男性為敘事中心,其中的女性往往被扭曲和客體化。在小說《山音》中,呈現出了男性視野中的女性形象,大多女性被作為丑的對象來描繪,即使是作為其對立面的美來描繪的菊子,也是以男性審美標準設定的女性,是一種沒有主體性的女性形象。而川端康成也通過想讓菊子留在信吾身邊,表現出其對傳統女性的認同;對于絹子的自立,作者采取了保守的態度,并對其的未來表示出擔憂。通過男性視野中的女性,以及話語中的性別差異,我們可以發現,《山音》體現了川端康成的男性中心敘事特征。

參考文獻

【1】申丹.英美小說敘事理論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2】川端康成.山音·湖[M].葉謂渠譯,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

【3】譚晶華. 典型的中間小說—論川端康成《山之聲》的創作[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1996.

(作者單位:吉林大學外國語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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