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地書

肖六芹

———兒，快遞收到。網查，這茶葉要六千多，抵我倆月退休金！你掏腰包買的，還是人家送的？怕滋味太好，上了癮，丟不下，決定封存不用。你剛當上處長，就讓我享受極品，看來“一命而僂再命而佝三命而俯”的典故你是徹底忘記了。我惶恐啊，想來得把茶戒掉，喝白開水。

———爸，很忙，才刷微信。送上好茶，你就要戒茶，嚇我一跳！中秋節了，一個民生項目遇到意外，得抓緊解決，不能回去看望你和媽，為表示孝心，特買好茶送上。深圳比老家湘南發達，我薪水有你五六倍多，每年買兩三盒好茶孝敬二老，不至于要走邪道。喝茶有益身心健康，戒掉你是在開國際玩笑。當然，我懂你的用意，就是讓我這“官人”“公人”千萬莫亂搞。你三十載教師，十余年校長，為人師表，慎微慎獨，惟勤惟謹，我好好學著呢，你大可放心。

———兒，一人不廉，全家不圓。咱縣里一位副縣長，是你同學，落馬了，知道不？

———當然知道。你莫疑心我。你一疑心，我就糾結。剛任科長時買了一條好煙孝敬你，你那嚴肅表情總在我眼前晃。其實就千把塊錢，值當時我三四天的薪水吧。你硬認為不得了，怕我渾水撈錢，弄出幺蛾子來，鐵了心宣布戒煙。幾十年煙齡，說戒就真戒了。戒煙好，有益健康，我支持你，你了不起。

———你爸是誰啊，殺活之劍高擎，隨時戰勝自己。

———爸真厲害。五年前，我升為副處長，一為慶賀，二為孝心，買一對窖藏酒送你。煙你戒了，酒你一天兩頓總要喝的?？蓻]想到你看了那對酒，臉黑起來！其實那對酒不過花我小半個月的薪水。你為學生，為學校，也為我這個做兒子的，辛辛苦苦大半輩子，沒品過好酒，這回讓你體驗一下。你當即揮手拒絕：再也不喝酒了，戒酒！說戒你又真的戒了，我能不服了你？你是把高檔名酒當成了腐敗的藥引了！我領你體檢，血壓偏高，醫生建議不喝酒，所以我不反對你戒酒。

———高擎殺活劍，獨享艷陽天！

———好文采。殺活之劍，我也懸之于頭頂。你戒除煙酒，這是好事；但你不能因為我孝敬你好茶，就要戒茶。若如此，下次請你吃一頓好的，你難道要把飯戒掉？

———小子得勁，訓老夫了！好好好，淡飯不戒，粗茶照喝，身心安泰。

———這就對了。二老在小縣城里住著，我不放心，還是來深圳生活吧。

———縣城很好。鄉村水泥公路，太陽能燈，農家樂……也很好。我要把祖屋修一下，到時深圳、縣城、鄉下，隨意來往。鄉村有詩意，養養雞，種種菜，蛙鳴蟲唱，明月清風……

———我動心了。

———記得鄉愁，莫忘過去。你在鄉下長大，當年飯不飽肚，菜缺油鹽……知道昨天苦，才懂今日甜，才會滿足，不生妄念！

———放心，我牢記著呢。

———那就好，十二點了，休息。

———問媽好。晚安。

（作者單位：郴州市第一職業中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