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日常

李國華

相比較語言、文字對于邏輯性的追求，繪畫對于創作者的“直覺”也相當依賴。雖然，今天我們在不斷強調“觀念”對于創作的重要性，但完全脫離了藝術家的“直覺”，繪畫將失去因創作者本人所擁有的獨一無二的“直覺體驗”而失去藝術的真切性與直接性。也因此，在今天藝術中，關于生命本能的“直覺”仍然有其自身的重要性。賈秋玉就是這樣位勤于思考又不放棄對于“生命”直覺體驗的藝術家。

而觀看賈秋玉的繪畫，我們仿佛置身于一片未知的宇宙或者我們未能探索到的世界中，又好像是在閱讀一本關于未來和問題本源終極追問的哲學書籍。在由大片黑色與灰色組成的畫面背景中，藝術家給觀者不僅僅帶來的是視覺的沖擊與壓抑，更是內心的糾結、掙扎與疑問。不過，這一切又并非來源于藝術家本人的刻意設計，而是一種內心直覺體驗的自然外化。對于生命的存在形式，藝術家顯然不僅僅滿足于觀察到它在日?；蛘咴诖蟊娧壑械男螤?，對于它如何的誕生、演化以及在更高的精神領域存在價值的設想與探索才是藝術家更為關切與熱心的問題。確實，在流行文化與物欲泛濫的當下中國，對于生命在精神領域如何實現更高價值的追問，似乎不再是重要的問題。短暫、瞬間、偶然的快樂與迷狂，更讓人沉醉與向往。加之意識形態與政治環境的壓制與誘導，所以導致了國人仍然對于現實的種種問題缺乏反思，對于生命如何實現更高的精神價值更是漠不關心。藝術家并不想成為這樣群體中的一員，但是想要在這樣的世俗環境中，去掙脫種種束縛，追尋生命更高的自由與意義，顯然是不輕松的。這既要面對世俗投來的種種異樣眼光，又要獨自承受在對生命和世界不斷追問中帶來寂寞、孤獨、困惑和時常出現的迷惘。而這一切既是源于藝術家在日常生活中不斷閱讀、思考的探索精神，也源于她將自我的生命本能更多調動到了對于“未知”的體察與思索。

也因此，賈秋玉的繪畫與甜美、柔情是不沾邊的。即使她描繪的對象是女性的紅唇、面孔與身形，也沒有了女性天然所帶有的溫情。她也與眾多其他女性藝術家不同，藝術家并沒有過多強調“女性”的特殊，而更多是通過描繪身體在瞬間或者在特殊環境中形成的狀態，來傳達她自身對外部世界的態度以及她遭遇未知時的興奮或恐懼——無論是在《Joey》中外咧的紅唇，《皇后與花冠》中被遮掩、扭曲的面孔，還是那些更多沒有傾向的任何表情或者其他物體上——藝術家通過這些似乎沒有明確指向意義的圖像向觀者傳達了她在與外界接觸時的排斥、矛盾、妥協、糾結、諷刺、自嘲等等。確實，追尋甜美、柔情、舒適是人類的自然天性，但是苦澀、悲鳴、壓抑卻是促動人類自我更新與前進的永恒動力。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看，賈秋玉的繪畫又是極其快樂的。雖然我們已經擺脫了殘酷的政治束縛，但是由理性與非理性各種元素構成的日常，在某種程度上更為細微地影響著我們的生活。而藝術家卻通過自我獨特的視覺構成方式，再造了一個規避日常的“自我循環”，這樣的循環雖然是自我與精神的，但是我們相信，她以繪畫這樣獨特、生動的方式所謀求的日常超越，必將找到自我生命的樂土，這既是藝術家創作對于生命的意義，也是我們可以從她身上得到借鑒，突破日常繁瑣的“靈韻”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