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之苦樂

和貴群

夜幕降臨，抖落一身疲憊，端坐燈下，一書在手，縱觀古今，盡覽天下，實在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我們家隱藏在滇西北大山褶皺里，一個寒冷而貧窮的小山村，由于家境貧寒，上世紀70年代初，9歲多的我始得背上母親一針一線給我縫制的粗布書包走進學堂。那是一個書荒年代，四年級前根本就沒見過課本，我們寫字基本上不是寫在作業本上，而是每人拿一根木棍在地上畫，寫完一遍老師要求的字拿手掌把灰撫平又寫第二遍，周而復始，日復一日。70年代末，國家恢復高考制度，我有幸以較好的成績升入師范，離開小山村到了縣里方知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有學校圖書館、縣文化館和新華書店，琳瑯滿目的書籍深深地吸引了我的眼球，我幼稚地幻想畢業了要是能當一名圖書管理員或書店營業員那該多好??！

80年代初，我走出校門被分配到大山深處一個小山村當教師，那時工資微薄，有時兩月之間難以為繼，生活還處于清湯寡水的境地，可對書籍的向往還是讓我從牙縫中擠出一點有限的資金訂閱有助于教學的書報，但總不能滿足我對閱讀的渴求。終于，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做了一件幾十年來讓我刻骨銘心、沒齒難忘的事，第一次做了偷書賊，乘人不備我把縣文工隊的一沓發黃的《文藝報》從報夾中取下，連夜狂奔30里地摸黑逃回到我執教的那所小學，這讓我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再去那里找老鄉。后來，我又遍訪在城里工作的鄉友，討要過期的報刊，謊稱是要讓山里我的學生閱讀，大家都慷慨贈送，每周我都要進城買菜購糧，順便把鄉友饋贈的書籍搬回山里。再后來有好心的同學幫忙張羅，每周日趕集前便四處收集堆放在他的住所待我來取，真讓我感激涕零。由于山路崎嶇，路途還算遙遠，幾乎每次進城返校，我在途中癡迷地翻閱，總是披星戴月地回到學校，后來索要的報刊不斷增多，我總把報刊背回去而把菜蔬置之路邊，及至后來，進城只購糧不買菜，來個開水泡飯應付肚子，只要有閱讀的快樂，就顧及不了肚子快不快樂了。這期間，我有幸讀到很多膾炙人口的文藝作品。如納西族作家楊世光發表在《春城晚報》的散文《紅豆之思》，那張報紙是在我暑假回家隨家人去干農活時，晌午大家吃午飯一個親戚用來包粑粑帶到地里的，雖是粗茶淡飯，卻是我在野地里吃得最好最棒的一餐午飯。我把這篇美文讀了多遍，還是意猶未盡，便向親戚要了這張珍貴的報紙。收工時報紙竟然沒有收好，害得我那天夜里又打著火把走了3里路，到地里找回了這張被露水打濕而皺皺巴巴的報紙。

1999年，我偕妻帶子到春城游世博園的情景。當時我正患嚴重的腰椎間盤突出癥，行走極為不便，正在城里閑逛，不經意書店招牌映入眼簾，便迫不及待闖入其中。嗬，好大的書店，想要的書應有盡有，缺的只有票子了。我沉浸在這書海里，如一粒塵埃掉進了大地，妻兒進來尋我未果，而我卻全然把世界拋在九霄云外，進入物我兩忘境地。待書店要關門，我把一大捆鐘愛的書籍扛出來，才恍然回到現實：我居然把給兒子買過年新衣服的錢全買了書，兒子在書店門口淚眼婆娑，眼巴巴地看著我抱著什么寶貝似的抱著那捆書。說什么也不走了，非要我背他，害得我背兒子到旅館已是汗流浹背，滿頭大汗，腰酸背痛，雙腳酸麻，那捆書把妻子抬得上氣不接下氣而心生怨氣：你是帶我們來買書還是逛世博園？讓我頓時心生愧疚，深覺對不住妻兒，便暗自發誓：不再進書店。

大千世界，美好的誘人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為什么唯獨我奉書至上，樂此不疲，情有獨鐘呢？！問世間，情為何物，依我看這也是緣分，也是我與書之緣。因為閱讀，快樂了自己，也因為閱讀總把一些諸如家務之類的小事兒給忘了，總是心生歉意，在閱讀的歲月里我也曾有過極為愚蠢的舉動。比如因閱讀誤了事，我曾把集20年心血的10本剪報冊和上千冊鐘愛的書付之一炬，夜里燈下看著空蕩蕩的書房讓我失聲痛哭，以淚洗面，后悔不迭。有朋友說：“你一點也不窮，你有那么多的書都是財富，而有的人窮得只剩下錢了?！比缃窨嗫鄥R聚，我又擁有了數千冊心儀的書籍，整整11個書櫥，10數本剪報冊，每天業余時間坐在書房，書香彌漫，其樂融融。

我愿與書為友，不離不棄，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寫千篇文 ，此生足矣！

責任編輯：曹景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