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院的紅豆杉

姚增華

站在高出院墻的鋼筋水泥碎磚等建筑垃圾堆積層上，我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院子的東南角，巴望著自己的眼睛能穿透這垃圾堆積層，看看被壓在底層那紅豆杉樹的狀況。我不止一次獨自站在這垃圾堆積層上犯傻：倘若我是一名地震搶險專家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扒開那七零八落的鋼筋水泥碎磚等建筑垃圾，小心翼翼地將小紅豆杉樹連根帶土挖走。

俗話說：“樹挪死，人挪活?！碑敵?，我把小紅豆杉請到我家小院來，天天澆水，適時施肥，有草拔草，秋過剪枝，視小紅豆杉為伙伴，愿小紅豆杉陪我慢慢變老，為我伴老送終……卻忽略了小紅豆杉變換環境的生存適應、失去同類伙伴的孤獨，以及移栽時根部受損的疼痛，把自己的心愿寄希望于小紅豆杉樹。哪知道，這次棚戶區改造，我的家院被列為拆遷對象，小紅豆杉又得遭受挪窩的傷害，我有要為小紅豆杉找個好的歸宿，或小區，或學校，或寺廟，甚至還有讓它回歸大自然的想法，把它移栽到崇山峻嶺的大山坳里去，讓它與其他樹木一同成長。

拆遷辦的工作人員多次來到我家，問我搬遷時有無困難，我說隨時都可以搬家，就是小紅豆杉樹還沒找到歸宿。工作人員說話比較溫和，讓我不必著急，說我的家院拆除工作應該放在最后面，他們還對我補充說拆遷辦伙食團就在我家一樓，拆墻推屋也得有個順序，就此我為小紅豆杉選窩、移栽還作了一個計劃安排。誰知計劃還真的趕不上變化，在我外出采風期間，上級一位要員要來視察棚改工作，拆遷辦便提前推倒我的家院，待我外出回來，院內已堆滿了比院墻還高的鋼筋水泥碎磚……我真后悔，不應該外出采風啊。

我家小院的紅豆杉已落根五六年了，它由當時的無名指粗、不足一米高的小樹苗，已經長成拇指粗且高于一米多的小樹了。我有一位要好的同學，平常喜愛玩弄樹木花草，在當地教育體育系統可以算得上是一位園林專家了，我家小院的紅豆杉樹也沒少讓他操心。平日里一些學校的種花種草、苗木移栽或花木剪枝等等活計，都很有可能請他前往現場指點。有一所百年老校，校園里的老桂花樹出現了脫皮、死枝、枯葉等現象，這學校的負責人找到了我的這位同學，要他到學校為老桂花樹把把脈；當時，我的這位同學在桂花樹下轉了一圈又一圈，只見他看看死枝，又看看枯葉，還不時地去摸摸那老桂花樹的樹皮，可在桂花園里卻待了兩三個小時；后來他拿出了一套救治的方案，先是把死枝、枯葉剪了，又把桂花樹脫皮處用醋拌的黃泥一一包扎好，并在桂花樹下的地表面灑了幾瓶陳醋，最后還為桂花樹吊點滴……這也奇了怪了，還沒出半個月，桂花樹枝慢慢地發新芽了。這不，我還沒來得及去征求這位同學的意見，我的家院早就被推倒了。

丙申年正月初五，幾位曾經在礦山工作過的朋友，相約到礦山聚聚，一來可以走訪幾位老礦工，祝愿他們健康長壽，晚年幸福；二來還可以看望幾位常年堅守在礦山的礦友們，與他們敘敘舊，拉拉家常，一同尋找當年在礦山工作、生活的記憶；另外還特意到苗圃市場，花高價買下了兩棵羅漢松樹苗，在我們曾經擁有的霧嶺山上栽種；就此大家還言明以后每年正月初五，都要回霧嶺山看看，年年栽上兩顆紀念樹，今年栽羅漢松，明年可種紅豆杉，后年再來植銀杏……讓這些紀念樹一起陪同我們去追尋往日礦山的青春歲月。

鄰縣有座寺廟叫白云寺，雖然坐落在海拔也就五六百米高的蓮花山上，可寺廟周圍還有七八棵老紅豆杉，這些紅豆杉一字排開，枝葉茂盛，遮天蔽日，像是守護在這白云寺旁的八大金剛，寸步不移地一站就是上千年；一位陪同游玩的當地人介紹說，若是夏季來到這白云寺，只要你心無雜念，在這任何一棵紅豆杉樹下，還能體會到它能噴灑水汽的感覺，我用質疑的目光看了看這位游人，她又用肯定的口氣給予了回答。我忒想把我家院內的小紅豆杉護送到這蓮花山上，親手把它移栽在白云寺旁，讓它在這些同族樹仙的呵護下成長。

站在這厚厚的建筑垃圾堆積層上，我心里好像打破了五味瓶似的，不知到底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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