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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靠大海的老街

2017-06-20 17:56文燦
散文選刊·下半月 2017年6期
關鍵詞:籮筐布滿老街

文燦

老街靠海,很長。長到一個人想它的時候,總覺得沒有盡頭。三分水路、兩分塞滿了漁船,沒有風帆旗桿的古雅,來人寥寥,都淹沒在長長的老街和長長屋里去了。

夜晚,海風柔柔地吹。咸鮮,泥漿糊,不可消散的汽油味就來統領這一帶。找個石礅坐下,你即使不聞不問,都會被潛移默化為一種海的韻味。會遇見從海平面移來的人影。點,線,線點。走近了才發現是人影。一頂錐形的草帽蓋住了大半個人臉,一肩擔子挑起兩個籮筐或者是尼龍網格袋。無論是哪種形式,總有動態與靜態的結合。從你眼前晃蕩而過的,不僅僅是辛勤勞作的漁民,還有老街古老獨特的生存形式。日出時,你看見晃蕩歡快的籮筐只吊在扁擔的一頭,出去勞作的人像皮影似的把雙手往前搭,弓著身子力壓扁擔,而身后就是重疊的籮筐,綁成一團的尼龍袋,一晃一晃的。陽光斜斜地從東西走向的老街上空掠過,影子撲在街面。傍晚,海平面移來的都是人間牛郎,像趕著過鵲橋般沉重和有力。只不過籮筐里是魚,是螺,是蝦,是不知道名字的海產品。老街就接納了這樣的勞作與成果?;铙w可以稍縱即逝,死沉可以悄然生機。如你所見,剛剛還是活蹦亂跳的魚,從你眼前晃過后,隱入老街的某個家中,靈魂早已經消亡。那些形態各異的螺,七爪的,文身奇特的,蛤蟆皮的,烏龜格的,光鮮小巧的,在童年里都是你想吹的小螺號。死沉的只是殼,一只只原生態擺在街邊門面當藝術品的殼。布滿泥巴的腳,裸露腳丫被歲月磨出黑厚底板的腳,在一高一低卷起褲腳的當下,在老街連接出海的路上演繹多少一起起不為人知的新鮮生活故事。死沉死沉的螺可以爬上框頂,偶爾噴著水伸著觸角爬行一段路程。黏力也不夠,啪的一聲跌落又恢復了死沉。生機和活力在伸出觸角感知世界的一瞬間。何其的敏感和勇氣。也自然,是一種本體的渴求。老街也充當了多少年這種像螺一樣接觸時代的模樣。終是不敢大膽地前行,生機與死沉輪回在白天與黑夜里鋪張,都像螺一樣蜷縮在千萬年進化的軀體下尋求保護,沒有多少人細細留意。

當海平面移近的這些勤勞的漁民散落在老街的每一角落后,船才開始亮起警示燈。老街的人從屋里蟄伏出來,搖櫓登船。開始是有規律的線狀,隨著夜色漸濃,在暗沉的馬達聲中散開。星羅棋布,像雜亂無章的紅色螢火蟲飛舞。從老街水路出去布滿海面之后,漸遠漸恢復回到一條線。立體的線、平凡的線,黑暗中尋求生機的線。

沒有人懷疑這是老街最初給人的感受。只是海的港灣,漁人的出發點。海上絲綢之路就這般成就了老街。歲月不知不覺地品味刻畫了一些獨特。從德泰號到平和堂,轉個彎面向海堤街的就是這般感受。任何駐足定格的瞬間,古老的滄桑便會襲來。老街白天候游人,夜晚候歸者。忘卻流水線的作業,現代快速的模式只是從別處經過。老街依舊不急不慢,沿襲慣了水上人家悠閑的生活方式。東西走向的房子,南北分坐的人家。一棟一棟單獨得沒有特色。白墻,黑點,斑駁布滿門前的兩根四方大柱子,好多墻體都剝落,赤裸裸地看到紅磚。二樓是木質的窗,沒有創意地貼在墻上,像平平剪去一半的干玉蘭葉。三樓墻體布滿電線,一間房接一間房地延伸。樓頂倒是呈現了尖塔的形式,三座小山一樣豎著,也像皇冠。沒有多少特色的房子就以老態龍鐘的模樣一間挨著一間,從最東頭海關大樓開始一直往西延伸了2公里。一樣的平凡如能堅持和淡定,就會成為城市的印象。這是群體的效應,無需宣傳和書寫。

站在老街,總能看到太陽。這大概是許多愛好攝影者常來踩點的緣故。單獨看沒有多少特色的房子,整齊連起來就是一道獨特的風景。老街的人,要么出海,要么就在家里消遣。門口擺上桌子,三個人或者四個人湊在一起摸麻將,后面是成堆的圍觀者?;蛘呦孪笃?,一局一局地下,不覺已經夜色闌珊。剩下的就是老人,搬來凳子坐在門口,出神地看著街面。時光就一節一節地倒退??梢韵氲侥莻€歲月,穿著紅鞋身穿花衣的姑娘。臉如凝脂,手翻白蓮藕樣進出這個房子。男人帶著她跨進了高高的前門檻,進入了悠長悠長的房里去了。然后像男人一樣,出海,勞作,剝蝦皮,曬海干。抬頭低頭就著門口這個太陽。東起西落。

微微笑、不自覺癡癡地笑……但路人大多不會注意這些微笑,只是看看走馬觀花一般。倒是那些起哄打麻將的會令人多停留一會。路面會隔三岔五地擺上新剝的蝦仁,洗好的墨魚在曬。一路迎著陽光。路面被太陽一路普照,連體房子下的長廊卻幽深漫長。外面不時拍婚紗照的新娘子鐘愛這些街面和長廊。穿著古雅的旗袍,用深紅、天藍、嫩黃,自認為能和老街墻體搭配完美的服飾留影。依然會鐘愛撐著油紙傘的新娘,擺的姿勢會吸引好多游人。鐘愛一幢綠房子。老街唯一的綠房子。雞蛋果的藤蘿布滿了這個房子,葉子綠油油的撲在房子四周。

走走又停停,大概會遇到一些人聽到一些聲音。一些老民間藝術家就隱居在這里。路遇一老人。租住在老街中部。門口擺滿了大大的貝殼和紅木筆筒。老人家一個人專注地在走廊下雕刻。貝殼粉一層一層地從轉動的刻刀口掉下。然后那些包含心血和創意的字便顯現出來。有人進來,老人家也不多搭理,似乎外界與他無關。把貝殼雕刻好后,畫上一些山水畫或者一些人物,就看到會心的微笑。然后慢吞吞地擺在門口一個位置,等著喜歡和欣賞的人來買。老人家喜歡甲骨文,刀法古樸自然,不拖泥帶水。石頭、陶瓷、雞蛋、大米都可以是作品。狹長的房子是甲骨文的展廊。來問的人其實不多,可是仍然止不住他天天創作的心。老人不是本地人,但是選擇了老街隱居,做喜歡自己的事情,與歲月也無關。

夕陽掛在老街西頭的時候,可以聽到三弦和二胡的聲音。不曉得從哪個房子里傳出來。也開始聽到小孩打鬧的聲音。背著沉重書包的小孩,三五成群。一個追著一個,在老街的路上盡情玩耍嬉笑,不一會就沒入長長的房子里頭了。一些架著三腳架的人,漸漸多起來。實景地捕捉太陽西下場景,讓老街的斑駁找個落日。寫生的人也多了起來。各找各地點,倚著厚厚的柱子,并不用專注。太陽很快就落下去了,晚霞籠罩在老街上空,蝦仁和墨魚等干貨還曬在路面上,不見人來收。老人進屋里去了,聽一些古董的地方劇目。一些光著膀子的漢子,正坐在門口抽水煙。陽光斜照在東邊門檻的時候,一天就算過去了。

老街很長,可是一天的光景卻是那樣的短。

責任編輯:黃艷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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