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燁
摘要:《李爾王》是莎士比亞創作的四大悲劇之一,其中人稱指示語的使用極富藝術色彩,對于體現劇本中人物性格特點、人際身份變化和推動情節發展有著重要作用。本文主要從認知語用學角度,借助移情指示系統下的生命度層級和移情層級來解析《李爾王》中人稱指示語的使用藝術。
關鍵詞:李爾王 移情 藝術
中圖分類號:H05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5349(2017)13-0069-02
一、人稱指示語與移情指示系統
指示語(deixis)起源于希臘語,原意為指點(pointing),指示(indicating),是用于表示語言指示信息的詞語。人稱指示語是指對編碼于言語活動中的參與者或相關角色的符號指稱,它在各指示語中占據主體與核心地位。英語中常用的人稱指示體系為:第一人稱I( me) ,we( us) ; 第二人稱you; 第三人稱he( him),she( her),they ( them),it等。
生命度是一個認知等級(cognitive scale)概念,是一種假想的從人類向動物再到無生命物體延伸。Silverstein 將這條假想的生命度層級作了認知語用解釋:
生命度層級階列表明,在指人的過程中人稱代詞的生命度層級高于名詞,并位于生命度層級列階的最高層。人與動物在生命度層級上的區別受到具體化的程度、近指遠指、地位高低以及即興動作等因素的影響;就無生命物體本身而言也存在著生命度的差別,即價值和影響程度大的實體的生命度高于其他實體。
人有意識、有感情,并具有將人類的意識和感情賦予任何其他非具人性的動物或無生命物體的能力,這種認知推理過程就是移情,Langacker依據對生命度的認知提出了移情層級階列: 說者>聽者>人類>動物>自然物質>抽象實體。
生命度層級是移情層級的基礎,移情層級是生命度層級的反映。生命度層級參數下的移情指示系統主要由指代詞的降格和升格表示。
二、指示對象的降格
嚴敏芬認為:“言語事件參與者的生命度和移情度大于非言語事件的參與者,客觀存在的物體相對抽象實體而言具有更高的移情度?!币虼?,指示對象是否為言語事件的直接參與者決定了移情程度的高低。
第三人稱代詞最重要的特點就是非指示性特點或所指示對象非言語事件的直接參與者。如用第三人稱代詞指代說話人或受話人,這種現象被稱為指示對象的降格。
例1:Kent: Fare thee well, king. Since thus thou wilt appear, freedom lives hence, and banishment is here…Thus Kent, O princes, bids you all adieu; hell shape his old course in a country new.
當年老昏聵的李爾王把王國的土地分給了虛偽的大女兒高納麗爾、二女兒里根,卻把誠實率直不會取悅父王的小女兒考狄麗婭驅逐到國外時,忠臣肯特直言極諫,反遭國王勒令五日內放逐,不得歸國的處罰??咸卣f出了這段對白。對白中,肯特用第三人稱代詞“he”和人稱名詞“Kent”來指代說話人自己屬指示對象降格的現象。
忠臣肯特將處于中心地位的“我”變換為處于邊緣地位的“他”和“肯特”,從非語言事件參與者的角度,更加客觀和理性地表達出,如今“我”與國王李爾之間的關系,已不再是曾經的忠臣盡心輔佐朝政,良言勸諫,君王聽取勸諫的臣子君王關系,而是昏君和罪臣的關系。用非言語事件的參與者第三人稱代詞指代言語事件的參與者是認知語用移情的結果,體現了說者和受話人之間一種暫定的人際關系。
然而,肯特作為忠臣的代表,對國家的效忠之心和對老國王的守護之心不會輕易改變,肯特愿從一種新的人際關系的角度,以新的方式和新的身份來繼續輔佐老國王。因此,拋棄了“現在”的話語中心地位,通過人稱代詞的轉換,實現身份上的轉變,并推動著劇本情節的發展。
此外, 使用復數形式人稱代詞指代個體時,常常會使所指對象的識別引起混淆, 即無明確的所指對象。人稱指示語的生命度意味減弱,也具有削弱生命度降低移情度的作用。
例2:Lear: Meantime we shall express our darker purpose. Give me the map there. Know that we have divided. In three our kingdom; and ‘tis our fast intent. To shake all cares and business from our age, conferring them on younger strengths, while we unburthend crawl toward death...
李爾作為國王,擁有最高的地位和無上的權利。他的言行代表著全體國民的意愿,他的決定是整個國家的決定。當李爾以國王的身份發表言論時,他用復數第一人稱代詞 “we” 或者“our”來代替單數第一人稱“I”或者“my”屬指示對象降格的現象。
李爾王的目的是為了在公眾面前擺脫自我主觀意識強烈、武斷專行的印象,用復數人稱代詞營造出國王做出的一系列決定都是“群體共同的意見或主張”的效果,以表示他作為君主的身份是代表者全天下的國民,而非是個人獨斷專行。這體現了作為君主的高貴身份,也使君主的形象更加親民化,拉進了人們與君主之間的情感?!癢e” 的降格現象是“I”的泛化,常用于群體地位高于個體的這一語言環境下。
三、指示對象的升格
感情誤置(pathetic fallacy)由John Ruskin 于1856 年提出,即把人類的感情、意向、脾氣和思想投射到無生命物體上,使它們仿佛真的能夠具有這些天性。文學戲劇作品中,感情誤置多用以對修辭手法進行描寫,常見于擬人和隱喻中。在日常生活中,人們傾向于將一些無生命的物體視為有生命的個體或生物體,這種現象就是指示對象的升格現象。
例3:Edm: Thou, Nature, art my goddess; to thy law my services are bound. Wherefore should I stand in the plague of custom, and permit the curiosity of nations to deprive me…
《李爾王》中埃德蒙·格洛斯特是一個飽受流言蜚語的“私生子”。他作為貴族的子弟,僅因比哥哥遲生了一年,便遭到世俗的排擠和歧視,剝奪了他應得的權利和尊重。第一幕第二場的對白,埃德蒙在開首句表達了對自然的敬畏,用第二人稱代詞“thy”“thou”稱呼“自然”,賦予了“自然” 以生命和人性。將“自然”這一無生命實體看成是與自己進行交流的受話人,提高了自然的生命度層級;使“自然”從非言語事件參與者成為言語事件參與者,提高了移情度,屬指示對象升格的現象。
埃德蒙將“自然”這一指示對象進行升格的處理,強調了他對自然規則的尊重,接受了他作為“私生子”而降生到世上的合理性,但是他卻對自己因此而備受世人欺辱的命運深感不公。正是在自然法則與社會秩序、天性與人倫的沖突中,埃德蒙在毫無選擇的余地下成為“私生子”。自然和人性的失調導致了社會生活秩序的混亂,埃德蒙無疑成為悲哀的犧牲品。在如此激烈的內心世界與外部世界矛盾沖突下,導致埃德蒙性格上黑化,逐漸成為一個憤世嫉俗、內心陰暗的人。
用第二人稱代詞指示動物或非生命體, 是通過比喻的語言使某些實體得到“擬人化” 的一種方法。盡管第三人稱代詞與第一和
第二人稱代詞相比生命度意味弱, 但與名詞相比生命度較高,處在生命度層級階列的最高層。所以,第三人稱代詞和第二人稱代詞一樣具有強烈的生命意義。
例4:Lear: Peace,Kent! Come not between the dragon and his wrath.
Id lovd her most, and thought to set my rest on her kind nursery. Hence and avoid my sight! ...
昏庸的李爾因考狄麗婭不愿在眾人面前爭寵乞憐、討好自己而被激怒,并發誓要永遠和考狄麗婭斷絕父女之情和親屬關系,把彼此當作路人看待。難抑憤怒的李爾王將 “龍” 賦予了人性特征,用“his wrath”龍的逆鱗來指代龍的憤怒之情。人稱代詞及其所有格形式是生命度標志,此處應用隱喻的修辭手法,將肯特為考狄麗婭公主辯護而頂撞國王這一行為,比作是弱小的人類妄圖觸怒龍的逆鱗。第三人稱代詞與名詞相比生命度較高, 處在生命度階列的較高層,所以具有強烈的生命意義,屬指示對象升格的現象。
在對話中,李爾王把“龍”這一傳說中的動物看成是言語事件的提及者, 而真正的交際對象實為此刻極其憤怒的李爾王本人。以龍自比,彰顯了李爾作為一個國家的長期統治者高貴的身份,同時也揭露此刻的李爾狂妄放縱、跋扈褊狹的性格特點。李爾的悲劇命運可以說是他作繭自縛的惡果,是為自己筑造了一座充滿悲涼和苦難的宮殿。
四、結論
以上分析表明,《李爾王》中人稱指示語的使用極富藝術色彩。從認知語用學的移情指示系統視角分析,我們發現人稱指示代詞的降格現象可以使作者從更加客觀和理性的態度進行觀點表述,進而減弱強烈的主觀意愿感受;同時也可以從生命度較低的視角進行思考,縮短生命度等級之間的差距,拉近言語事件參與者之間彼此的溝通距離。人稱代詞的升格現象多表現在修辭手法的使用過程。擬人的修辭手法,將無生命的物體置于富有生命的現實活動中,可以把被描述實體所處的語境情景生動地展現在讀者面前,增強移情效果。比喻修辭手法的使用是指用一種事物來表述另一種事物,可以使得不同生命度層級之間的實體進行生命度的轉化,多用于低生命度實體轉化為高生命度實體,進而增強移情效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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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國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