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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華長篇小說論

2017-07-27 22:55金仕霞
北方文學·中旬 2017年7期
關鍵詞:溫情

金仕霞

西昌學院

摘要:余華的創作開始于上世紀八十年代,作為先鋒文學的代表人物,他早期的作品充滿了暴力和血腥;進入九十年代以后,其作品投入了更多對人性的關注,開始抒寫用小人物在面對苦難時的自我消解,用悲憫的溫情來融化暴力,讓人倍感溫暖,代表作是三部長篇小說《在細雨中呼喊》、《活著》、《許三觀賣血記》。本文擬通過對三部長篇小說的解讀,全方位研究余華小說,從而實現對作家余華的全面認識與了解。

關鍵詞:余華長篇小說;父親;溫情

余華1984年在《北京文學》上發表了第一篇小說《十八歲出門遠行》而開始登上文壇,之后陸續發表了《古典愛情》《鮮血梅花》《往事與刑罰》等被譽為是先鋒小說代表人物之一。到了90年代,隨著先鋒的式微余華開始轉型,先后創作了長篇小說《在細雨中呼喊》《活著》《許三觀賣血記》等。

余華一度被人們貼上“先鋒作家”的標簽。的確在80年代中期,他以自己的文學創作實踐著現代主義的理論主張,在先鋒小說的第二個高潮期,余華的小說以一種冷靜的筆調寫死亡、血腥、暴力,在此基礎上揭示人性的殘酷與存在的荒謬。這個時期,余華的小說在呈現非凡想象力的同時又處處透露著一種奇特怪異的氛圍。小說中作者冷靜理智的敘述方式與故事情節的跌宕起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給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90年代隨著先鋒小說的式微,許多先鋒作家開始逐漸淡出了大眾視線,但余華卻開始在先鋒與現實之間尋找到了一條更為開闊的道路。從《在細雨中呼喊》開始,余華與先鋒漸行漸遠,逐漸回歸到現實的道路上來。在《活著》《許三觀賣血記》中幾乎是以寫實的方式書寫小人物的悲歡離合,探尋人性中美好的情感,我們不難看出在這三部長篇中余華中不僅成功地完成了自我藝術上的一次轉變而且也實現了自我精神上的又一次遷徙:從先鋒轉向現實,從對命運的思考轉向對生命的體恤,從冷靜的理性立場轉向感性的人道立場。下面從兩個方面進行解讀。

一、父親形象的重塑

“在余華的先鋒小說中,父親陰險、齷齪、無恥,道德淪喪,子輩從他們身上看不到任何神圣和尊嚴的光環,他非但未給子輩以庇蔭,反而對子輩進行著無情的戕害,不惜以犧牲子輩的利益來滿足自己丑陋、邪惡的欲望?!盵1]“先鋒時期的余華在其作品中對父親的各種丑惡姿態進行了無情的刻畫和嘲諷?!妒藲q出門遠行》中父親讓我獨自遠行的冷漠,《現實一種》中父親的缺失造成家庭的無序,《鮮血梅花》中無父的焦慮等等。

但是到了余華轉型之后,他從90年代初創作《在細雨中呼喊》開始,接著又創作了《活著》和《許三觀賣血記》,在這三部長篇小說中他對父親的形象進行了重塑?!对诩氂曛泻艉啊防镉嗳A塑造了一個極端無恥,甚至可以說是沒有人性的父親形象孫廣才,他徹底顛覆了父親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神圣地位。在以他為中心的這個家庭里完全沒有傳統的“父慈子孝”的痕跡。作者用一種冷漠而尖銳的筆觸將“父親”的神圣與威嚴徹底擊碎,將“父親”的丑陋、齷齪、無恥無賴赤裸裸地展現在讀者面前。這里似乎還在延續著余華先鋒時期的套路,但小說中對親情的呈現又使它與其他先鋒小說有了很明顯的不同。

余華的小說中“父親”的形象的回歸是從《活著》開始的。方維保在《活著:先鋒派的終結儀式》中寫到:父親形象已“在余華那里作為一個文化符碼堅實地矗立在創作的十字路口,以信任的重建替代了對于父親傳統文化的反人類性的探討,以崇拜的頌揚替代對于它的作為暮年文化化身的詛咒。余華在若干年遺忘父親之后,終于無法忍受無根之輕的沉重。在《活著》中從記憶深處重新喚醒‘缺席的父親”。[2]《活著 》的主人公福貴是一個偉大的父親,“浪子回頭金不換”,他經歷了人世變遷之后,幡然醒悟,一改年少的輕狂與放蕩,成為一個腳踏實地、兢兢業業、吃苦耐勞的好父親,成為家庭的頂梁柱。在福貴身上,我們看到了“父親”的堅韌與頑強,盡管命運如此殘忍,把他作為一個父親掠奪得一無所有----兒子死了,女兒死了,妻子死了,女婿死了,孫子也死了,他身邊的人都死了,只有一頭牛陪伴他,但福貴還活著,他堅強的活著。小說塑造了一個面對苦難的命運卻堅強不屈的父親形象。小說中的很多情節讀來無不讓人感動。當有慶因為輸血死后,福貴不敢告訴正在生病的妻子,半夜一個人到有慶的墳頭一個一個的撿石子,因為他擔心這些石子咯著有慶的身子。這樣的描寫在之前余華的小說文本中從未出現?!痘钪芳缺憩F出對父輩精神的認可,也第一次真正寫出了父愛的復歸。

在《許三觀賣血記》中余華又塑造了一個近乎完美父親的形象許三觀。這是一個根在農村,生活在小城市的小人物,是三個孩子的父親。為了妻兒,他一次次地賣血,全然不顧自己的安危,尤其是在對待大兒子一樂的態度上更是讓人動容。一樂是妻子許玉蘭與何小勇的私生子,是許三觀恥辱的標志。但也正是這種關系的存在才讓余華重塑了一個父親的形象。小說的精彩部分就集中在“賣血”這一行為上。賣血作為一種話語,在漫漫的歷史長河中已經浸潤了濃郁的生命色彩——血就是命。在普通人眼里,賣血幾乎無異于賣命。就像許玉蘭所說:“做人可以賣油條、賣屋子、賣田地——就是不能賣血。就是賣身也不能賣血,賣身就是賣自己,賣血就是賣祖宗?!盵3]然而,小說中許三觀共有十二次賣血行為,其中九次都是為承擔父親的責任,而且大多數是為非血親的一樂而賣。為救一樂的命,許三觀從家鄉一路賣血到上海,餓了就吃鹽、 渴了就喝冰冷的水,險些把命搭上。毫不夸張的說,許三觀是用自己的血喂大了一樂。對一樂的愛,是一種犧牲,也是一種寬容,也正是因為有了這種寬容和犧牲精神,世界才充滿了溫情。至此,之前的作品中那些邪惡的父親形象被完全顛覆。一位具有人性缺點卻更有慈祥、善良、堅毅等人性之光的真實而傳統的正面父親形象得以終極回歸,在這些作品中余華完成了對父親形象的重塑。

二、親情的回歸

一位詩人這樣說過:“人類無法忍受太多的真實,于是終于對世界產生了妥協,產生了溫情?!盵4]90年代后,余華的作品中投入了更多對人性的關注,讓我們感到了絲絲溫情。 這一時期的作品《活著》和《許三觀賣血記》最讓人感動?!痘钪分杏嗳A的表達方式仍然是冷靜的,但小說中有了明顯的溫情的書寫?!白鳛橐粋€詞語,‘活著在我們中國的語言里充滿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來自喊叫,也不是來自于進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賦予我們的責任,去忍受現實給予我們的幸福和苦難,無聊和平庸?!盵5]《活著》的主人公福貴悲慘的一生是對苦難意識的最好的詮釋。他眼睜睜看著親人一個個離他而去,精神上遭受到巨大的創傷,他慢慢找到了一條緩解苦難的有效途徑——忍耐,學會了寬容,學會了容納,學會了接受?!痘钪吠ㄟ^各種人物不同的命運歷程凸現了福貴身上潛藏的旺盛的生命力,思考了人的生命價值,人對苦難的承受力,人在承受苦難的過程中與命運結成的相依相靠的親情才可能成為人的生命價值的顯現; 人的生命價值不是生命之外的身外之物,而是在生命延續過程中所產生的人與命運之間的那份血肉親情,可以說正是這樣的親情才讓福貴有了面對一切苦難的勇氣。

到《許三觀賣血記》,余華更以博大的溫情描繪了苦難中的人生,表達了人物對苦難的承受勇氣,展示了生命的堅韌質地。小說中許三觀一共賣血十二次,每次賣血都有不同的目的,賣血成為許三觀生存狀態與磨練人生的一種象征。他把賣血視為一種苦難的救贖方式,通過賣血,他可以娶媳婦,他可以維持家庭生活,更可以救一樂的命(盡管知道一樂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但他還是那么做了)。許三觀的賣血最開始于好奇,終于慰藉,他承擔著很大的生活壓力,還有各種精神上的折磨,但是他卻挺過來了,小說表現了一個平凡人在苦難面前的堅忍頑強,讓許三觀在精神上完成了自我的救贖。

小說中有很多溫清的片斷,一樂是許玉蘭與何小勇的私生子,許三觀本應該很憎恨何小勇,但當何小勇病危時,許三觀卻力勸一樂去替他叫魂,并教導一樂:“何小勇以前對不起我們,這是以前的事了,我們就不要記在心里了,現在何小勇性命難保,救命要緊,怎么說何小勇也是個人,只要是人的命都要去救……做人要有良心”[6](P155)。這懇切的話語深刻折射出許三觀的正直與寬容,所有的怨恨都煙消云散,彌漫在世間的是陽光與溫情。文革時,妻子許玉蘭被當作“破鞋”揪出來批斗示眾,是許三觀給了她無盡的溫曖。另外小說結尾處還寫到:“許三觀伸手去摸了摸一樂的肩膀,對一樂說:一樂,你好多了,你的臉色也不發灰了,你說話聲音也響了,你看上去有精神了,你的肩膀還是這么瘦。一樂,我進來看到你的床空了,我就以為你死了……說著許三觀的眼淚又流了下來,許玉蘭推推他說:許三觀,你怎么又哭了,許三觀擦了擦眼淚對她說:我剛才哭是以為一樂死了,現在哭是看到一樂還活

著……”[6](P250)。在這里溫情被余華渲染到了極致,之前的暴力和冷漠已被這時的溫情所湮沒。

綜上所述,余華的三部長篇小說讓我們看到了余華從先鋒時期的暴力血腥冷漠轉向了溫情的抒寫人性的美好與崇高,尤其是通過父親形象的塑造,親情的回歸讓這樣的轉向更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參考文獻:

[1]胡秦葆.余華小說對“父親形象的顛覆與重構[J].廣州大學學報,2007(9).

[2]方維保.活著:先鋒派的終結儀式[J].淮南帥范學院學報,2002年第4期.

[3]余華.許三觀賣血記[M].南海出版公司,1998.

[4]楊振寧.余華小說創作中苦難主題的嬗變[J].綏化學院學報,2008.(1):80.

[5]余華.活著[M].上海出版社,2003.

[6]余華.許三觀賣血記[M].上海南海出版公司,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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