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一段時光，溫暖記憶

鄒玉榮

那一年，我出生，你三十歲。

那年的寒冬臘月，我太著急來到這個世界，于是提前出生了。由于早產，我生下來只有三斤多，再加上天氣寒冷，醫生說要放到保溫箱養一段時間?？墒?，那時農村醫療條件差，家境也不好，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錢。爺爺奶奶只有抹眼淚，爸爸抽著悶煙不吱聲。是你，不顧自己虛弱的身子，掙扎著爬起來抱著我，倔強地說：“她是從我肚里出來的，是死是活，我也要把她貼著我肚皮?！蹦阍谧伦悠陂g，一直把我緊緊抱在懷里。也許是你的誠心感動了上天，我竟然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那一年，我十五歲，你四十五歲。

那一年暑假，哥哥收到了大學入學通知書，我收到了中師入學通知書。在高興之余，我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慌，因為家里的條件根本供不起我和哥哥一起上學，再說那時農村重男輕女思想嚴重，我覺得爸爸媽媽不會讓我上學了。那些日子，我悶悶不樂，整天沉寂在悲傷中。

一天晚上，你拉著我坐在一起乘涼，你一手用扇子為我驅趕著蚊子，一手摸著我的頭說：“玉兒，你放心，媽媽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你和哥哥上學，不會讓你們和媽媽一樣在農村干活?！睘榱嘶I錢，你不顧體弱多病，到農場里打工。早上天沒亮，你就騎著自行車出發了。中午，太陽火辣辣的，我坐在樹下水井旁納涼，你帶著滿身的灰塵跌跌撞撞地回來了。一進家門，你一屁股癱坐在凳子上喊道：“玉兒，快給我弄一碗涼水！”你咕嚕嚕地連喝了三大碗，你一定是渴壞了?？匆娔愕囊路]有一塊干的，濕淋淋地粘在身上，我心疼地說：“媽，把衣服換一下吧?！蔽遗既粡拈T縫里看見，你在擦痱子粉，兩條大腿上是赤目的緋紅，你連坐都不能坐，只能躺著。我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出房門時，你第一次穿上了裙子.并高興地拿著錢對我說：“看，玉兒，你的學費喲！老板說，還可以再干二十天……”你還在絮絮叨叨地算賬，我卻哽咽了，再也聽不下去了。

那一年，我三十歲，你六十歲。

臘月二十八是你的生日，吃過了晚飯，我們幾個好久不見的老表擠在一起聊天，后來我到表妹家打起麻將。我知道你淺眠，熬不得夜，便讓你一個人回家先睡。半夜回家，才發現我竟然忘了帶鑰匙，于是，我只得在大門外喊你，可叫了好久沒有叫醒你。大半夜的，到處黑漆漆地，風呼呼地刮著，屋檐上都掛上了一串冰棱子，我手腳凍得冰涼，全身瑟瑟發抖。我屋前屋后跑了不知多少趟，終于二樓的燈亮了?！皨?，平時不是睡一樓嗎？干嘛今天跑到二樓去睡呀？害我喊了半天?！蹦憷⒕蔚卣f：“唉，都怪我老了，在你床上坐著坐著，就睡著了……水已經燒好了，被子也給你焐熱了”你還在自言自語地自責著，我卻已經熱淚盈眶。我不敢當著你的面掉眼淚，趕緊跑上樓，鉆進還留著你體溫的熱被窩里，任憑眼淚流了下來。親愛的母親，那個夜晚我躺在你焐熱的被子里又是自責又是感動，徹夜未眠。

母親，你用生命給予了我生命，你用愛給予了我一生幸福。我不知該如何報答你的深恩，唯有剪一段時光拾回記憶，把愛傳承下去。

（湖北鐘祥市洋梓鎮初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