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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膜

2017-09-07 21:26陳宏偉
長江文藝 2017年9期
關鍵詞:朱敏服務生

陳宏偉

云燕和朱敏從酒樓里出來,才發覺外面起了風,竟比空調包廂更涼爽。路邊的青桐樹枝葉婆娑,伴隨著冷風襲來,讓人有種恍若深秋的錯覺?!巴坂?,下雨了!”朱敏用手遮住額角說,“天氣預報今天有雷陣雨?!?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7/09/07/cjwy201709cjwy20170905-1-l.jpg" style="">

云燕斜睨了她一眼,撇嘴道:“抬頭看看,是雨嗎?”

朱敏醉眼迷離地抬頭往上瞄了瞄,酒樓外墻上的空調機在小孩滋尿般地滴水,笑著罵了一句:“哈,它奶奶的!”說著話沒提防腳下的臺階,身子猛地往前一探,差點兒栽倒。

云燕急忙挽住她的胳膊,她渾身酥軟,像一個情欲萌發的小妖精。飯局上的幾個老男人太能纏酒,尤其是那個禿頂的曾主席,不依不饒地至少灌了她半斤白酒。

“去‘畫布醒醒酒吧!”云燕說,“你這樣子,坐車都不讓人放心?!瘪R路對面畫布咖啡廳的標牌在夜色里閃著藍光,看上去野性而神秘。那是她倆逛街時經常光顧歇腳的地方。

云燕扶著朱敏撞開畫布咖啡廳的玻璃門,大廳里一個眼尖的服務生幾步走過來,想幫忙架住朱敏的胳膊,手最終有點局促地縮了回去。朱敏一個趔趄摔倒在沙發椅上,頭發從前額散開,露出那張酒后酡紅的臉。服務生拿著飲品單筆直地站在旁邊,一手持筆,面帶微笑狀等待云燕的吩咐?!安灰Х??!痹蒲鄶[著手說,“有酸梅汁嗎?給她來一杯,再要一壺水果茶?!狈丈墩艘幌?,然后點頭離去。

朱敏四仰八叉地癱在沙發上,想起什么似的,從包里摸出手機,上下看了幾眼,忽然沒來由地笑了起來,越笑越激烈,最后像岔了氣似的渾身亂顫,腳翹起來在空中亂彈。

“發什么神經?”云燕疑惑地問。

“哈哈?!敝烀粞劬Χ⒅謾C,腳往地上一跺,“好玩,看我怎樣戲耍他!”

云燕側身靠過去看,原來她在微信聊天,對方是今天飯局上的曾主席,頭像上一顆明光閃亮的禿腦袋瓜??梢钥闯鏊麄z是飯局上才加的好友,曾主席在喝酒的間隙給她發了三條消息,每條消息后面跟一支玫瑰花:

朱小姐海量

仰慕朱小姐

你今晚真漂亮

飯局上紛亂嘈雜,云燕只喝了點紅酒,她絲毫沒注意到曾主席發微信的小動作,更想不到他賊膽不小,竟這樣騷擾朱敏。要命的是朱敏剛才給他回了一條更加曖昧、更加大膽的消息: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云燕覺得她真夠絕的,貌似干脆地將曾主席的心思挑明,細品起來卻又什么也沒說。極盡撩撥,而又極具分寸,攻守兼備,一切盡在掌控之中。她知道這是朱敏對付男人的慣用伎倆,鄙夷道:“你真騷,招惹這樣的人做什么?”

那邊曾主席很快連珠炮似的回復了兩條消息:

你說我心里在想什么

你說我心里在想什么

服務生送來酸梅汁,剛放到桌子,朱敏探手端起來喝了一大口,由于動作粗魯,酸梅汁灑在百褶裙前胸上也不管不顧,身子往后一靠,噘著嘴說:“我可沒招惹他,是他自己不識相,犯賤!”

“別再捉弄人家?!痹蒲嘈χf,“聽說他是市古琴協會的主席,市領導的座上賓,也算有頭臉的人物?!?/p>

朱敏翻了個白眼,然后用手摸了摸臉頰,笑著說:“親愛的,你帶面膜了嗎?想敷一張,臉好燙?!?/p>

服務生送來水果茶,透明的玻璃壺里煮著芒果、雪梨、檸檬、紅棗,還有一包立頓紅茶,底座點燃一支蠟燭。云燕伸手將立頓紅茶擰著線繩提了出來,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她喝水果茶不習慣里面有紅茶的苦味,微笑著說:“神經,誰出來吃飯帶著那東西?!?/p>

“那禿頭眼真瞎,他應該看上你才對,你才是淑女一枚!”朱敏笑嘻嘻地說,“可惜呀,只有女人才能分得清哪個是好女人!”她一臉媚態,嗓門極大,引得鄰桌客人齊刷刷地側目看過來。云燕覺得有點難堪,用腳在桌子下面踢了朱敏一下,低聲說:“死樣子,你再胡鬧,我把這事情告訴吳天坤?!?/p>

朱敏從包里掏出一張心相印濕巾,展開像敷面膜一樣攤在臉上,瞇著眼睛瞅了云燕幾下,點點頭說:“行,你跟吳天坤說去,給你一次和他私通的機會!”

云燕瞪了她一眼,覺得她說話離譜。作為交往十余年的閨蜜,朱敏酒醉后的狀態令她驚訝。她平時有點“二”,但從沒像今晚這般張揚、放肆,不,是有點放蕩。

看到云燕認真的樣子,朱敏忽然捂臉哈哈大笑,接著詭秘地低聲說:“我早發現了,其實吳天坤有點喜歡你?!?/p>

云燕陷入無言,她和老公周劍波,還有朱敏是大學同學。在學校時她和周劍波也不算真正地熱戀,只是平淡的交往,但畢業后竟成了一對。朱敏在電視臺做記者,因為廣告業務關系,認識了現在的老公吳天坤。他是德茂洋酒行的老板,洋酒的生意做得挺火,給朱敏買了輛寶馬X3,令云燕心里很有幾分羨慕。她在事業單位混日子,那點薪水幾乎可有可元。周劍波在市政府做公務員,說起來好聽,其實一直在底層摸爬滾打,到現在只開一輛別克凱越。不過雖然吳天坤做洋酒生意成了爆發戶,但對云燕兩口子還是比較尊敬的,時時流露出在社會上闖蕩的人對機關人員的某種謙卑姿態。吳天坤的確喜歡向云燕示好,但若說他喜歡自己,云燕還是不信。

“他最喜歡請你們吃飯,我每個周末一說出去聚餐,他就提出叫上你們兩口子,如果你不去,他對吃飯就提不起興致了?!敝烀糇匝宰哉Z似的說。云燕心想,她還真是酒醉心明。琢磨起來,吳天坤對她兩口子親近,也似乎有超越看在作為閨蜜的朱敏面子之外的含義。兩家人一塊出去玩的時候,吳天坤總喜歡找話題搭訕云燕,還總喜歡偷看她,或者大聲贊美云燕人樣子好,氣質佳等等。

“凡是你買的衣服,吳天坤都說好看。凡是我買的衣服,他件件都不滿意?!敝烀粽0土搜劬?,“我上次在嘉悅商場買的韓版裙子,他硬說難看至極,讓我拿去退了。我只好扯謊說是跟你一塊買的,是你的眼光挑選的,他才作罷?!?/p>

外面的風越刮越大,有一些雨滴“叭叭叭”地斜砸在玻璃窗上,真的下雨了。云燕看了看時間,九點一刻。她心里有點焦慮起來,白天晾曬的衣服還在陽臺上。不過朱敏的話倒是提醒了她,讓她心里微微一動。其實她明白,周劍波對朱敏何嘗不是如此。他對朱敏懷有好感,自己早有察覺。只不過他比吳天坤會掩飾,他對朱敏的關照看似平淡,其實細究起來,那種平淡卻又像時刻在意。有一次爬隱山,半山腰時周劍波給朱敏遞一瓶礦泉水,云燕問為什么沒有我的?周劍波竟然說,朱敏中午吃飯時就沒喝水。別人可能都沒注意到,云燕卻感覺其中滋味頗為復雜。雖然沒有其它更過分的事情,但周劍波對朱敏肯定比一般朋友要親切些,比愛人又多些分寸。那種情緒像蠶在作繭,縱橫交錯層層疊疊,像他某種潛意識的表達,又像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反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只是作為朱敏的閨蜜,云燕努力將周劍波設置成朱敏的“閨公”的角色——那是朱敏自創的一個詞,她將閨蜜的老公稱為“閨公”。很多事情云燕不愿意細想,而且就算去想也不甚分明,反倒使自己像只繭被裹住了。

云燕微笑著說:“我們家老周呢,沒事時總喜歡帶著我去你們家玩,說是品嘗你們家收藏的洋酒,其實他那點小心思,還不是喜歡你嗎?”

“哈哈!”朱敏跺著腳大笑起來,“是真的嗎?是真的嗎?真有趣!”

話一說出口,云燕有點后悔了。她感覺自己的立場有點奇怪,好像是故意把周劍波往朱敏那兒推。朱敏是喝醉了,自己可不能也跟著起哄。兩家人的關系本該涇渭分明,而不應混作一團,顛三倒四,簡直莫名其妙。云燕想起自己是天秤座,據說天秤座的人,總喜歡保持一種微妙的平衡,很會照顧別人的情緒。她覺得自己剛才有片刻的意識混亂,對朱敏說的話是大腦短路。每個人都是極其復雜的綜合體,怎能輕易說得清,不該跟著朱敏一塊兒胡言亂語。

朱敏忽然從沙發上坐直身子,一把抓住云燕的手,瘋顛似的說:“我們來做個試驗,怎么樣?”

“試什么?隨便說說,別較真!”云燕端起茶盅慢慢啜了一小口。

朱敏扯掉臉上蓋的濕巾,眉飛色舞地說:“我給周劍波打電話,讓他開車來接我。你給吳天坤打電話,讓他來接你。他們不知道咱倆在一起,看看他倆各自怎么辦?”

云燕一愣,不知如何應答。她覺得朱敏真有點瘋癲了,她嘴角動了動,笑意一閃,說:“別傻了,你需要一點鎮靜劑?!?/p>

朱敏卻像被自己的鬼主意所鼓舞,來了興頭,拿起自己的手機就撥號。云燕猜想她是給周劍波打電話,就去奪她的手機。偏偏喝了酒之后朱敏手勁極大,她奪了幾次,怎么都搶不下來。而那邊電話已經通了,只聽朱敏拿腔捏調,故作嗲里嗲氣地說:“……嗯,老周,是我,我喝醉了,在畫布咖啡廳,你來接我一下吧!”云燕怕周劍波中了朱敏的圈套,想去打斷她,一直被朱敏伸出單手死死推開?!皣W啦”一聲,桌上的玻璃水杯被云燕的手指碰翻,茶水四濺。服務生疾步走過來,云燕尷尬萬分,連聲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朱敏卻站起身,一邊打電話往外面走。服務生用餐巾紙將桌面的水漬擦干凈,跌倒的茶杯扶正,待收拾停當,云燕回頭卻看不見朱敏的身影。她肯定是躲到外面去了,云燕也懶得再理會,向服務生又點了幾樣甜點,芒果慕斯、杏仁松餅,還有牛軋糖。飯局上朱敏一直被幾個男人圍著灌酒,沒吃什么東西。

朱敏鬼魅似的站在云燕身后,卷曲的長發上有許多晶瑩的雨滴,她木著臉盯著云燕,看了一會兒,將手機往桌上一丟,身子塌倒在沙發上,剛才的興頭兒全沒了,好像出去淋的不是雨,是霜,活像一只霜打的茄子。

“咋樣?”云燕心里其實有點生氣,覺得她不該這樣耍心眼,捉弄禿頭曾主席也就罷了,竟又戲弄周劍波。在她這里是玩兒,是尋開心。但男人和女人不一樣,看問題天差地別,保不準周劍波會怎樣應對,她相信這可能無關品德好壞,但如果周劍波處理得不妥當,落得個被朱敏取笑的難堪境地終究不好。

“真倒霉!”朱敏抖了抖百褶裙上的雨水嘟囔道,“你是故意的吧?”

云燕有點糊涂了,不知道朱敏搗的什么鬼,看她的樣子,幾縷頭發黏在額頭,有點滑稽。

“你們家周劍波不在市里,下鄉去了,在隱山,離這兒三十公里呢!他讓我給你打電話?!敝烀粢荒樀牟桓市臓?,“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他去了隱山?”

云燕心里暗笑,這是她沒想到的變數。她真不知道周劍波下鄉去了。他在機關工作沒有定性,領導去哪兒,他就跟哪兒,好話說盡,笑臉賠盡,累得狠了回家倒頭就睡,抱怨官場難混。時間一長,云燕也懶得天天打電話追蹤,什么時候回家都由他自己。

“你給吳天坤打電話,讓他來接你,看他來不來!”朱敏將手機遞了過來,不依不饒地說。話音剛落,她的手機發出“滴”的一聲提示音。云燕笑著說:“周劍波發來的短信吧!”朱敏立刻眼睛一亮,手指疾速劃過屏幕,云燕也湊過去看,竟是曾主席發來又一條微信:

我沒有看錯朱小姐

“哇,他說他沒看錯我!”朱敏故作驚詫地搖著頭說,“真不可思異,我自己都看不懂自己,他竟然沒有看錯!”

云燕也忍不住“撲哧”一笑,這個曾主席,前面兩條信息朱敏還沒顧得回復他,隔了這么久,他竟自己找個臺階下,好像已單方面達成了某種默契,放棄了剛才對朱敏關于心里想什么的追問。

“不對,用你的手機打!”朱敏醒悟地抽回自己的手機,“現在就給吳天坤打?!?/p>

云燕不想戲弄吳天坤,但這個游戲朱敏已經起了頭,如果不玩,又像是認輸了。還在躊躇著,朱敏已拿起她的手機撥通吳天坤的號碼。

幾乎來不及措辭,她緊緊嗓子,不自覺地說:“吳天坤,我在外面吃飯,現在突然下雨了,你能來接我一下嗎?”

云燕講話的時候,朱敏在旁邊一個勁地點頭擠眼睛,又頑皮又可愛的樣子。

吳天坤的聲音有點嘶?。骸爸軇Σ亍?/p>

“哦,他下鄉去了?!痹蒲喙首麈傡o,其實心里怦怦直跳,“在隱山……”她腦子似是清醒,又似是更模糊了。

“你在哪兒?”那邊的聲音雖然喑啞,但也足夠清晰,“我去接你?!?/p>

“我在東風路畫布咖啡廳……”云燕話音剛落,沒料到朱敏突然從座位上一躍而起,劈手奪去她的手機,沖里面就大喊了一句:“吳天坤,聽聽老娘是誰!”

云燕去搶自己手機,而朱敏的動作幅度更大,揮舞著手臂,幾乎是吼叫一般:“你是不想過了吧!我給周劍波打電話,人家都不來接我,你倒好,屁顛屁顛地要來接云燕……”

那邊在電話里說的什么聽不清,像是沉默了片刻,就開始低聲下氣地解釋。而朱敏的大嗓門已經超過了咖啡廳客人所能忍受的極限,大家都側目而視,一個扎領結的服務生走過來,沖云燕說:“請讓你的朋友小聲一點?!?/p>

云燕覺得十分尷尬,但她已經插不進去話。朱敏重新坐到沙發上,紛亂的頭遮住臉頰,那邊一直不停地解釋,她沉默了一陣子,突然拖著哭腔說:“我跟云燕玩個游戲,為什么我給周劍波打電話,人家不來接我,而你卻愿意接云燕,你吳天坤是個什么人,你說!你太讓人寒心了……”她頭發一甩,云燕發現她眼里竟然含著淚水。

云燕也蒙了,剛才還笑瞇瞇樂呵呵的朱敏瞬間變了臉,這令她始料不及。跟朱敏閨蜜一場,云燕覺得特別理解她。她張揚、潑辣,做事情沒心沒肺,卻不拖泥帶水,敢做敢當,從沒見她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不過了!”朱敏忽然拍著桌面大叫道,“我要跟你離婚!”她站起身從紙巾盒抽出一張餐巾紙,一邊擦眼淚一邊往咖啡廳外面跑。

云燕慌忙喊服務生埋單,然后抓起朱敏遺落在沙發上的包追了出去。外面雨點不太大,卻下得急,在咖啡廳門燈的照射下,雨像一根根銀線,斜著劃落而下。朱敏腳步踉蹌,嘴里哭喊道:“吳天坤,你若不離婚你是狗!”

說完掛掉電話,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云燕拉著胳膊將她拖到廊檐下避雨,又從她的手中掰下自己的手機。

“是你要玩的?!痹蒲嗾f,“現在還沒說幾句話,你就炸毛了!”

朱敏面無表情,眼神定定的,似是發呆。

云燕耐心地勸慰道:“你想想,咱們兩家是什么關系,吳天坤能不來接我嗎?話說回來,周劍波是因為在隱山,如果他在市區,能不來接你嗎?”

“你這樣鬧,別人都看笑話呢!”云燕拉起她的手說,“我送你回家,見到吳天坤,我跟他解釋一下,還不知道他怎樣氣惱我呢!”

朱敏沉默片刻,陡地變了聲氣:“我不回家,我要回南京!”

云燕心里一顫,想起朱敏每年都要回幾趟南京的,她父母和妹妹都生活在南京。云燕心里真有點生氣了,忍不住沖她搶白道:“這是多大的事兒,你不要動不動上綱上線!”

朱敏臉上冷冰冰的,看了看云燕,忽然身體往下一蹲,捂著臉說:“我要回南京!太丟臉,我沒法過了!”

見她如此,云燕心里生氣,可又覺得心疼。朱敏的酒已醒了,但人好像還不能完全思考似的,情緒在半空中飄,恍恍惚惚,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什么。云燕攥著她的手,重新將她拉回畫布咖啡廳,在服務生詫異的眼神中坐回到原位。云燕沖服務生解釋道:“我們再坐會兒?!?/p>

朱敏的臉偏向一邊,好像不僅生著吳天坤的氣,也一并氣惱著云燕。她不理不睬的神情讓云燕明白,女人之間再親蜜,也有著與生俱來的敏感與敵意。她們好的時候,睫毛膏、口紅都混著用的,這生分起來,也真讓人心冷。再親密的閨蜜,其實心底也像一直暗里較著勁,不是嗎?

云燕低聲說:“吳天坤對你多好,他自己開的破奧迪,給你買的新寶馬,行動勝過千言萬語,你還要怎樣?我都羨慕死了,嫉妒死了。天底下的事情怎能一眼看穿,一兩句話說清,如果真那樣,這樣的人不但愚蠢,而且也不講道理?!?/p>

朱敏冷笑說:“你的意思是說我嫁給了錢唄!”

云燕被噎了一下,正想反唇相譏,朱敏包里的手機又“滴”的一聲,云燕以為是吳天坤發來的道歉信息,替她掏了出來,是一條微信。云燕拉過朱敏的大拇指解開指紋鎖,劃開一看,竟然又是曾主席發來的:

朱小姐真乃知音也,相見恨晚

不看則已,朱敏突然一下子火起,按住語音鍵回復道:“知音你妹!”

云燕驚呆了,沒想到她會如此激動,她的舉動讓人猝不及防,實在太唐突無禮。她像是給彌散不去的悲慟找到了一個宣泄口,瞬間爆發了出來?;钤撛飨苍诹藰尶谏?,被朱敏撩撥一番,然后劈頭一聲臭罵,終于平靜了。

扔下電話,朱敏自言自語道:“婚姻就是賭博,生活十年也未必能真正看清一個人?!?/p>

云燕忍不住想笑,她和朱敏同歲,但朱敏好像心理年齡更年輕一些,更能嬌情。難怪她和吳天坤經常為雞毛蒜皮的事情吵架,但床頭吵床尾和,老夫老妻了,還跟年輕人談戀愛一般。云燕和老公周劍波則從沒紅過臉,其實更像是人到中年,沒了吵架的心情。遇到心里不痛快的事情,忍忍就過去了,吵架都懶得費口舌。

這時候,云燕的手機響了,她低著一看,是周劍波打來的。她皺皺眉頭,想了想,站起身走到門口接聽。周劍波不知道今晚的這場熱鬧,云燕將經過跟他講述了一遍。周劍波在那邊哈哈直樂。云燕說:“她現在不愿回家,怎么辦?”周劍波說:“我給她發個短信,你不要摻和,裝著不知道?!?/p>

回到咖啡座上,朱敏靜靜地坐在那兒,一臉茫然而又無辜的樣子。云燕想笑不敢笑,強壓住笑意說:“為這點事兒生氣,不是耍小孩子脾氣嘛!這本來就是一個玩笑,你輸不起??!”

但朱敏沉著臉,絲毫不為所動,仿佛鐵了心要執拗到底。云燕不禁有點自責,今晚一切都好好的,就因為自己一個電話,一個整盅似的惡作劇,弄得不可收拾,其實都是些沒頭沒腦的事,太荒唐。

這時,朱敏的手機又發出“滴”的一聲提示音。云燕坐著沒動,裝著不在意。朱敏慢慢地用指甲劃過屏幕,看了一眼,然后輕輕放下手機,過了一會兒,她又拿起來看了一眼,撥弄了幾下。云燕猜想可能是周劍波發來的信息,但她只能故作鎮定。

也是神奇,看了短信之后,朱敏的臉竟然慢慢變得活泛,甚至有點緋紅,人也不安起來。她用腳在地上撥拉,摸索剛才坐下時甩丟的鞋子,還用手理理紛亂的頭發,又從包里找出一根橡皮筋,將頭發扎了起來。

“南京,秦淮河、玄武湖嘛,我也想去?!痹蒲鄾]話找話地說,“過一陣子,你帶我一塊去玩玩吧!”

朱敏忽然站了起來,沖云燕一笑,伸手抓起自己的手包,頭一偏說:“回家!”

云燕心里一驚,沒想到朱敏變臉如此之快。她勸說半天都不奏效,周劍波發一條信息立刻解決問題?個中神奇,著實難以理解,簡直匪夷所思。

云燕怕她回去和吳天坤干仗,追出去說:“等等,我送你吧!”

朱敏回頭莞爾一笑,神情篤定地說:“不用?!币晦D身,朱敏越走越快,背影漸行漸遠。好在外面的雨已經停了,晚風陣陣吹來,涼爽宜人。

云燕想給周劍波打電話,問他施的什么法術,能讓頭腦一根筋的朱敏那么快回心轉意,難不成他倆之間真有那種見不得人的勾當?太邪乎了!這時手機先收到一條微信,云燕低頭一看,是周劍波發來的他和朱敏的短信截圖:

朱劍波:等著我,大約二十分鐘以后接你

朱敏:我已回家

責任編輯 丁東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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