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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論疾病對弗蘭納里·奧康納文學創作的影響

2017-09-11 09:22朱羚瑤
速讀·下旬 2017年9期
關鍵詞:奧康納文學創作疾病

朱羚瑤

摘 要:疾病是影響文學創作的一個重要因素,在疾病的影響下,作家會在心理狀態或內在思想上產生變化,從而影響到作家的文學創作。弗蘭納里·奧康納的一生都籠罩在疾病的陰影下,冥冥中給她的文學創作打上了疾病的烙印。

關鍵詞:疾??;弗蘭納里·奧康納;文學創作

一、前言

弗蘭納里·奧康納是20世紀美國南方一位杰出的作家,她遺傳了家族的紅斑狼瘡,16歲時,她的父親死于紅斑狼瘡,她短暫的人生一直籠罩著疾病和死亡的陰影。十余年的患病歷程與求醫問藥的經歷,在帶給奧康納復雜豐富的生命體驗的同時,也對她的文學創作產生了潛在的影響。自20世紀80、90年代以來,我國學者對奧康納及其作品研究的熱度呈逐漸上升的趨勢,奧康納的疾病和創作也一直備受關注,但大多數研究者不是具體地分析疾病或患病體驗對創作造成的影響,而是將這種影響泛化或淡化,將其創作主題提升至宗教信仰、哲理神思或終極關懷的層面。國外的研究成果則相對豐富許多,自奧康納的第二部長篇小說《暴力奪取》發表之后,《紐約時代周刊》披露了這為女作家的疾病,隨后,學者們開始從身體因素討論奧康納的作品,但當時學界對其作品的解讀普遍具有非宗教傾向,認為她并非如自己強調的那樣有虔誠的信仰。

“疾病當然不是文學創作的要素,但一些久治不愈的慢性病不僅會造成一個作家活動能力與生活習慣的改變,也會影響到他的個性心理、情感選擇、審美傾向等方面,進而影響到他的文學活動與創作風格”。誠然,如學者程桂婷在2015年出版的《疾病對中國現代作家創作的影響研究》中的《自序》里所說,“從疾病到心理狀態之間,再從心理狀態到創作傾向之間,都不是一個可以實證的過程”。本文試以奧康納真實的患病經歷和疾病體驗為出發點,分析疾病對其深層的心理意識和內在的思想活動等方面的影響,并結合合理的論證和想象,避免過多強調外在因素,從人物形象和小說題材的角度探討受疾病影響的創作心態是如何進一步影響到奧康納的文學創作的。

二、從疾病體驗到心理狀態

文學作為個人生命情感體驗的一種抒發,當疾病來襲時,人對生命的態度、對情感的體驗、對存在的思考、對世界的關照,都會不知不覺打上疾病的烙印,進而影響到作家的創作。奧康納12歲那年,父親被查出患了紅斑狼瘡,整個家庭的關注點瞬間轉移這個疾病上來?!皬?2歲起,我的童年就結束了,”奧康納在多年后說道。16歲時,她的父親死于紅斑狼瘡,奧康納或許從中已經看到自己的未來。從24歲開始,奧康納就開始不停地接受手術,從關節疼痛到行動能力喪失,一直到39歲因腎衰竭而去世,在本該最美好的年華里度過的卻是人生的暮年,她的沮喪和孤獨可想而知。特殊的人生歷程特別是遭受紅斑狼瘡的病痛折磨之后,弗蘭納里·奧康納自身對于世態更感悲涼,也促成其之后形成消極的人生觀,這些痛苦的經歷也似乎導致了其小說的主色調更為昏暗。

(一)敏感而幽默的天才作家

奧康納是個因病魔纏身而足不出戶的女人,同時又是一位朋友遍天下的女人。雖然醫生預計只能活五年,她設法活了十四年。在與死亡抗爭的十四年中,疾病逐漸束縛奧康納的腿腳,吞噬著她的能量,增加了她對母親的依賴。由于父親死于紅斑狼瘡,奧康納對自己的前景不抱任何幻想。但是,面對不治之癥,奧康納很少抱怨,也從未表露過絕望情緒,似乎接受了它,最重要的是,泰然處之,甚至幽默以對。她通過不斷克服阻力和彰顯自己所愛來踐行自己的信仰,盡管病魔纏身,仍舊堅持祈禱,講著笑話,熱情地接待來訪者,帶著她的拐杖外出演講,源源不斷地寫了幾百封書信,她終身未婚,依靠信件以及和母親的親密關系來獲得友誼和精神支柱,她總是以幽默謙卑的姿態來面對上帝,面對自己虔誠的靈魂。

奧康納的幽默風格不僅體現在生活中,還將它運用到小說創作中,縱觀其各個時期的文學作品,在奧康納小說中對于主人翁或者是其他角色的塑造都充滿了極強的“奧氏黑色幽默”。在奧康納的小說之中多以悲劇為基調,但是在悲劇的主旋律中總是以瑰異的情節以及凄愴情感取勝。奧康納的小說的魅力或者說她自身的才華就是在于此,她的小說總能夠通過滑稽、詼諧的故事來將悲傷的劇情映襯出來。

在她看來,世間任何事物乃至疾病都和宗教有所聯系。在奧康納生命的末段,宗教已經完全成為她的精神寄托,原罪和救贖等一系列的宗教信仰已經成為其面對生命中痛苦遭遇的支撐,宗教也逐步成為其活下去的信念,幫助她更好的面對病痛的折磨。但是,病痛的折磨是致命的,長期的疾病也使得奧康納內心中充斥著恐懼和無助,這也讓奧康納對于世俗世界中的種種看得更為敏感。正如評論家所說:“她的偏執的宗教熱情,她對于人生、理性以致社會現實的懷疑和否定,都在由絕癥所造成的痛苦、孤獨、恐懼和絕望中大大強化了”。

(二)疾病是上帝的饋贈

1951年,奧康納同他父親一樣被迫回到了佐治亞的家庭農場,并且不得不最終拿起了拐杖。疾病使她的生活具有了一種矛盾性,一方面顯然給她的世界帶來了局限性,另一方面這種局限性又意味著她可以更加深入地投入到寫作中,更少地浪費時間在一些分心的事情上。對于這個信仰天主教的天才女作家來說,當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把這個病看作貌似災禍實際使她得福的事,因為它讓她定居在家,強迫她寫自己最熟悉的事物,寫她周圍的地區和人們,“本來只能從遠處觀望的事,現在可近距離觀察”,她抓住這一時機探索她家鄉的文化遺產和人物性格。從天主教的角度來說,由于基督在十字架上的犧牲,痛苦被賦予了一個更為深刻的含義——可以用幽默和榮光來接受的事情?!拔艺J為那些沒有患過病的人失去了上帝的一次恩典”。正如西爾維婭·斯托林斯在《紐約先驅論壇書評》上所指出的:“奧康納小姐的寫作力量來自于她對心智痛苦的理解,而那種痛苦是因受上帝的折磨而造成的”?!叭粼谧约旱募亦l就能找到別人需要跋涉千里去尋覓的東西,對一個作家來說仍是巨大的福分,也許是最大的祝?!?。的確,她在家鄉為她的長、短篇小說找到了豐富的源泉,她的作品刻畫出篤信或反對宗教的南方人的生活,勾勒出南方社會的階級沖突,還描繪了她在家鄉佐治亞州的鄉土特色,使其成為20世紀美國文學最富有韻味的一部分。endprint

三、從心理狀態到創作傾向

雖然治療紅斑狼瘡的藥物令她虛弱,奧康納仍設法讓每天都有一部分時間寫作。她的創作高峰主要處在20世紀50到60年代,大部分作品都是在得病之后完成的,這些作品充分展現了奧康納的宗教觀與生死觀。

(一)寡居的母親與畸形人

由于疾病限制了她的活動,她開始搜集各類農村人物形象和他們的閑聊類容,在這些人物中,最熟悉的莫過于她的母親,她的作品中有各種各樣的寡居的女農場主形象,生活的磨難造就了她們性格上的強勢。比如在《背井離鄉的人》之中的主人翁麥爾金太太以及《格林里夫》中的梅伊太太。她們自身都沒有良好的素養和品格;缺乏信仰以及感情;更沒有自我思考能力;但是在小說中,她們沒有去依附于男人卑躬屈膝的活著,反而為了生活更加努力。雖然沒有傳統觀念中女人的美,甚至可以說她們是令人“厭惡”的,但她們缺擺脫了傳統社會中女人從屬的地位,力爭與男人平起平坐。

紅斑狼瘡雖然被奧康納視為來自上帝的禮物,但跛足常常使她既氣憤又窘迫。她在給好友的信中寫道:“我拄著兩根拐杖,樣子肯定很可憐”,并向其講述一次乘坐電梯被老太太投來憐憫目光的經歷。短篇小說《跛者先入》的題名便源于此,寫的是一個長著畸形足的少年犯。不言而喻,這則小說與她日益加劇的跛足有著緊密的關聯。

在奧康納文學作品中其描繪了眾多的體格欠缺的殘疾人亦或面目可憎的人物,這些人物實際上是出現的是過于頻繁而且有悖常理的,這些人物的構成也塑造了奧康納文學作品千奇百怪的特點。例如在《救人如救己》中的獨臂流浪漢謝夫萊特,再或者是《殘暴者得逞》中的聾子雷伯,亦或者《慧血》中染疾的雷菲爾德等等。在奧康納的筆下鮮有姣好外貌的主人翁,常常是天生亦或者后天遭遇所致成為殘疾人,并且這些人物有著有別于常人的行為,但是這些人物的描述并非是由于奧康納自身疾病造成她刻意描繪,反倒是基于對現實更為敏感的了解所做出的詮釋,通過描繪畸形特異的人物來向讀者更好的表述遭遇生命中難以抵御的疾病或者遭遇所面臨的痛苦。

(二)貫穿小說創作的“罪與贖”主題

身患疾病的奧康納雖然身處局限的空間,但其小說的主題絕不狹隘。她是一位社會責任感極強的女作家,上天賦予了她敏銳的洞察力及感悟能力,她便獨具匠心地將自己的宗教意識和社會意識水乳交融地結合在一起,并通過出人意料而恐怖的結局給讀者帶來的巨大的沖擊力和震驚感來揭示深刻的主題寓意,既表現了作者對宗教氣息濃郁的南方生活的深切關注,又使短篇小說折射出了現代社會中的種種弊端,揭示了文明社會中存在的信仰危機和價值危機,從而客觀上起到了警醒世人的作用。

年幼時的奧康納,透過父親的病逝對人生有了更深層的感悟,疾病成為了她救贖不幸的必經之路,為她免除原罪起到了凈化洗禮的作用。奧康納在《瑪麗安·回憶錄》序中寫道:“我們多數人己學會對惡無動于衷,我們緊盯著惡的面貌,卻常在上面發現我們自己咧嘴笑的反影,因而并不與其爭論?!彼男≌f通常以暴力和死亡結尾,《好人難尋》中老祖母在遭遇暴力襲擊和死亡威脅時認清自己的罪人身份、拋棄了虛無思想,阪依了上帝?!渡屏嫉泥l下人》中波因特殘忍的、殺人不見血的暴力行為令赫爾伽在瞧見基督行走于海面的幻景中阪依了上帝,靈魂得到了救贖?!秵⑹尽分械奶仄教谠馐艹蠊媚锏谋┝σu擊后,看見了一群鬼魂排著隊登天的幻景,而自己這樣的人排在隊伍的末尾,對自己的罪惡的認同也使她獲得救贖。

在奧康納最后的歲月里,在病情不斷惡化的情況下,出于對“上帝”的篤信,她依然筆耕不輟。在患難中,奧康納盼望著神的榮耀,她相信:“什么事物都要走向真實的終結或與其背離,一切都終將被拯救或喪失?!彼J為生命的苦痛不會隨著人類科學的進步而消失。因此,奧康納通過展現黑暗提示我們光明的價值,提醒我們直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生命中美好的事物,只有通過看見一個沒有基督的世界的丑陋,才能洞見有了基督的世界的美麗。

四、結語

奧康納終其一生都在舔嘗疾病所帶來的痛苦,行動上的限制和生理上的苦痛促進了她向人性和內心深處挖掘的可能性,她通過寫作試圖修復或者玩味它,又或者,只有用荒誕離奇、殘忍暴力、冷漠疏離的方式將它完整的呈現出來,才能在情感上承認它是真實的。正如托馬斯·曼所說:“沒有疾病,沒有精神錯亂,沒有精神方面的罪孽,就不可能獲得靈魂和理智方面的某些成就;這些有病的偉人都是受苦受難者,他們為人類及其進步,為豐富人類的情感和認識——總之,他們為了人類能更加健康做出了巨大犧牲?!碑斎?,奧康納的創作也存在些許缺陷,比如她的創作領域狹窄,經常重復自己,忽視人類經驗的廣泛性和深刻性等,這些缺陷與她的疾病有著密切的關聯。倘若沒有紅斑狼瘡這匹束縛著她的“狼”,我們可能會看到更多精彩紛呈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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